夫差扬唇不语。
“万万不可!”伍子胥猛地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大声道。
“越君对寡人忠心耿耿,若非有他,寡人今日怕是早已一命呜呼了呢。”夫差笑道。
“勾践这厮狼子野心,请大王三思!”伍子胥继续谏言。
勾践仍是恭顺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没有开口为自己争辩。
“伍相国多虑了。”夫差不急不缓地啜饮着杯中酒,冷眼看着伍子胥心急如焚,面红耳赤。
“你!你!你!竖子不足与谋!”伍子胥气急,转身拂袖而去。
“吩咐下去,明日再设宴,送越君返越。”看着伍子胥气呼呼地转身离去,夫差笑道。
“大王英明!大王英明!”一旁,伯嚭忙大呼道。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纷纷俯首,连声大呼,“大王英明……”
在一片歌功颂德中,夫差扬着唇缓缓走下殿,狭长的眼中幽黑一片。
身后,那声“大王英明”久久不散。
站在殿外,夫差仰头,忽然道,“你也在疑惑吗?”
黑暗中的人影没有回答。
“勾践是个人物,留不得,杀不得。”夫差转身,看向黑暗中的人影,“留他在身边,寡人在明,他在暗,与其养虎为患,不如纵虎归山。”
“是因为她受伤吗?”黑暗中,那个人影忽然轻声道。
夫差笑了起来,“也许。”
六、返越
勾践返越那么大的消息,几乎立刻在宫里传遍了,香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逗着司香玩。
“你说……勾践今天回越国?”笑意微僵,香宝转身,看向梓若。
“是啊,听说昨天夜里大王在宴上说的。”梓若道。
“娘?”司香见香宝面色有异,抬手拉了拉她的袖子。
香宝却是置若罔闻。
勾践,他终于如愿了……
这一次夫差中毒,原本就是他为能够顺利返越所作的铺垫吧,明明一早就是这样打算的,却在她慌乱无措的时候,故意那样套着她的话。
多可怕的人。
没了玩闹的兴致,香宝安静下来。
下午的时候,香宝关了门一个人在房里,连窗子被风吹开,她都没有起身去关。直到感觉身后有人,她才回过神来。
“范大夫。”她看也没看,便笑道。
站在她身后的范蠡微微一僵。
“你是来道别的?”没有转身,她轻声开口。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她转身看他,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他看着她,近乎贪婪地看着她,仿佛想牢牢记住她的样子,却始终没有开口,许久,他转身要离开。
“范大夫。”她忽然开口。
他的脚步顿住。
“密林那一次,刺杀我的,是你吗?”她问。
他猛地一颤,回过头来。
“是你吗?”她问。
“我不会伤害你的……”他终于开口,满目萧然。
“嗯,我知道。”香宝笑着点头,她当然知道,若真是伍封,那一次,她早死了吧,哪那么容易便逃出生天。
“香宝……”范蠡忍不住上前一步,似乎想碰触她,却终是生生地收住了手,“越国已复国在望,无须太久,你……可愿等我?还了君上的知遇之恩,天涯海角,无论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他急急地说着,仿佛一个急于求得承诺的孩童。
“夫人,夫人!你开门,开开门呀!”门外,梓若的声音响起。
范蠡仍然看着她,在等待一个承诺。
“夫人一个人在里面很久了,快把门打开……”梓若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香宝定定看着范蠡,他也看着她,不动。
有人在撬门。
“还不走?”香宝忽然道,“若是他们闯进来,发现范大夫在我房中,只怕君上的计谋再妙,也脱不了身了。”
范蠡后退一步,神情有些狼狈。
“咣”地一声,门被打开,梓若闯进房间的时候,只见香宝一个人呆呆坐在窗前,面上无喜无悲。
“夫人,你怎么了?”
“头有些疼,吹吹风。”香宝侧头,笑。
公元前490年,勾践携同夫人、家臣一并返越。
勾践返越后,即将国都由诸暨迁往会稽。
“迁都?”斜斜地靠在软榻上,夫差笑着抚了抚腕上的齿痕,“寡人以为他应该更沉得住气才对。”
果然还是难忘会稽山围困之耻么?
最寒冷的季节过去,园子里的老树抽出新绿,又是一年春天。
一转眼,勾践返越已有三年,史连却仍是留在吴国,或者……他是被丢弃在吴国的棋子,亦或许……他的留下,又是勾践所布下的另一个局。
夫差聚集了吴国所有的工匠,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