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房间都关着门,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低垂着,里面黑暗不见底。他们的脚步声响起在空旷的教堂里,一声,又一声,激起幽远的回音,仿佛一步一步踩踏在虚无之中——奇异的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走着,却只有一个脚步声,仿佛一个联体婴儿。
阿黛尔仿佛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呼吸微微有些紊乱,握紧了他的手。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在黑暗的廊道里吹拂,发出低低的可怕的声音。黑暗中仿佛有女人的声音在歌唱或者大笑。
“不!”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她忽然间全身一颤,脸色大变。
西泽尔立刻伸过手捂住了她的耳朵,抱紧她。
“不要睁开眼去看。最好也不要去听。”他在她耳边道,仿佛知道通灵的妹妹会在这里感受到什么,“这里虽然是神圣的教堂,但是死过的人却比战场上还多。但那些有罪的鬼魂被神的力量束缚着,无法作恶——那些东西是无法伤害到我们的。”
阿黛尔全身微微颤抖,用力咬着嘴唇,脸上露出越来越恐惧的神色。
“不要怕,”西泽尔握紧她冰冷的手,“阿黛尔,跟我来——很快就到了。”
他握紧妹妹的手。领着她继续往下走。
转了很多个弯,这里已经不知道是圣特古斯大教堂的哪个角落。周围越来越黑,气息也越来越阴冷,仿佛已经多年不曾有人来过。然而西泽尔走在这条黑暗的长廊上,脚步却是镇定熟练的,甚至也不需要点灯——仿佛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千百次。
然而一路走去,他手心的那只手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你……你在领我去哪里?”阿黛尔终于忍不住低声。“这、这条路……”
“很熟悉,是么?”黑暗里,西泽尔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柔声,“你想起什么来了,阿黛尔?”
“我……我……”她颤栗着,忽然间挣脱了他的手,踉跄的往前走去。
她的眼睛还被蒙着,却在黑暗里越走越快,最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疯狂地奔跑起来,脸色苍白而恐惧。
是的,是的!
这条路是如此的熟悉,就像是在梦里走过千百遍!这里的每一处转弯,每一个台阶。她都无比熟悉,仿佛出生之前便已经来过。
可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却是如此阴冷而恐怖。
西泽尔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妹妹在黑暗里踉跄奔跑,奔向廊道尽头的那一扇门,眼里露出隐秘的期许。仿佛是看着宿命的终点。
她推开了门,门里有光,门后还有门。
然而阿黛尔甚至不需要牵引或者示意,就准确的走过去。绕开桌子和神龛,走向供奉着女神的神龛,转动那座纯金小像上女神握着玫瑰的手。
一扇暗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神龛背后藏着一间古旧的密室。那个房间是古老的歌特式的,装饰华丽,却空空荡荡,只在正中放着一张金色地椅子,头顶的一盏吊灯似乎长年不灭,发出昏暗的光。
她怔在门口,全身发抖,不知道被怎样的回忆之潮忽然灭顶。
此刻她的哥哥从身后走过来,低声:“进来吧。阿黛尔。”
她怔怔的被他牵着,随着他走去——就如十几年前做的一模一样。
“坐吧。”他牵着她来到那把椅子旁,温柔地让她坐下。
她仿佛失去力气一样跌坐在椅内,脸色苍白,全身不停的颤栗着——是的,有声音!这里到处都是声音!那些冤魂在呼啸,在呐喊,围绕着密室的四周,仿佛怒潮一样涌入耳中!
“想起来了么?”西泽尔俯下身给她解开蒙眼的绶带,在她耳边轻声,“这个密室是父亲会见重要人物的地方——很多年前,我们曾经来过这里很多很多次……”
“不!”在他触碰到她眼睛上的布时,阿黛尔忽然失声惊呼起来,“不要!”
西泽尔停住了手,微笑的看她:“为什么不要?”
“不要解开!”她颤栗的喃喃,身子如风中落叶,“解开了……就会……”
“就会看到死人?是不是?”西泽尔补完了她的话,温柔的笑,“不,不是这样的,阿黛尔——你看到的是活人,只是他们正在死去罢了——在你的视线里死去。”
他毫不停留的解开了她眼睛上的布,然而她却固执的紧闭着眼睛,全身发抖。
“不要害怕,阿黛尔,”他叹息着喃喃,将嘴唇印在妹妹的眼睑上,“已经过去了——白骨已经在地底腐烂,那些亡灵被束缚在教堂里,如今已经无法伤害到我们。”
她全身僵硬的坐在那里。不知道有什么样记忆正在脑中急速苏醒,令她的脸色死去一样苍白,在西泽尔的怀抱里不停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