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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王冠·致无尽岁月(出书版)(64)

对我来说,能与你们见上一面,亲口对你们说一句谢谢,这其中的意义,远胜作品的畅销。

我的心里有过你

新年的头一个月,我在北京那能毒死人的空气里,整天病恹恹,懒洋洋,除了每天下午笔墨纸砚一字排开,练上两三个小时的书法之外,别的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做。

某天下午,我决定去看一场电影。爱戴墨镜的王家卫,2002年时宣布他要筹拍《一代宗师》,到2012年的年底上映时,匆匆十年已过去。这部电影从上映以来,网上口碑一直两极化,爱者欲其生,恶者欲其死。我打开微博首页就能看到剧照,打开豆瓣就能看到影评,最私人化的QQ上,不少好友已经将这部片子里的文艺腔台词挂在签名上。

王家卫的电影里总是会出现一些若干年后还被无数文青津津乐道的句子。

《春光乍泄》里,何宝荣每次一说到“不如我们从头来过”,黎耀辉就会心软。

我看那个片子的时候,最喜欢的一段是他们在厨房里拥抱着起舞,舞步缓慢,悱恻旖旎,那样相爱的两个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

看《一代宗师》这天,是周二下午,剧场里人很少,我坐第六排中间的位子。

一开头就是叶问在雨中与众人的一场打斗,旁边两个男生已经忍不住评价说好,我没作声。

直到章子怡扮演的宫二出场,少女时期的造型清冷明净,在金楼里摆宴等待叶问的那一幕戏,她后面站着一众浓妆女子,个个旗袍包身,身段曼妙有致。

奇就奇怪在这里,偏偏我的眼睛却撇开那姹紫嫣红,独独落在素净的宫二脸上。

而后她落发奉道,替父报仇,造型是头上别一朵针钩的白色小花,黑色毛领,一张脸沉静得好似一潭深水。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叹,她这些年的大起大落真不是白经历的。

宫二最后一次见叶问,嘴唇上涂了点点红,她轻声说,叶先生,说句真心话,我心里有过你。

就这一句,生生逼出人的眼泪来。我都不晓得这么一句朴素无华的话,怎么会有那样撼动我心的力量,其实比起她背过身去,那句余韵悠长的“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这一句“我心里有过你”,实在是太平常了。

可这么平常的一句话,让宫二成了仙。

从影院出来,男生们还在从音效、画质、节奏上分析这部片子,我一句话也不插。

某人说,总体来说是佳作,但我不太喜欢后半段,小情小调的东西太多了。

我终于开口说,恰恰相反,我就喜欢这种小情小调。就像多年前,看《春光乍泄》,我对那个壮阔的尼瓜拉加大瀑布的镜头完全无感,若干个日子之后,却还能清晰地记起何宝荣扔下啤酒瓶,反手一把抱住黎耀辉。

是谁抱你,吻你,抚摸你,是谁跟你一同饮酒,醉倒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黄昏的天台。

“无用”的人生

我终于要谈一下,我最不愿意谈起的那件事。

今春微博上有一位姑娘因为抑郁症自杀了,而去年差不多也在这个时候,走饭因为同样的原因选择了结束生命。

春天是这个病症的高发期,惜非曾经问我,为什么会是春天,明明是春暖花开,生机勃勃的季节。

我想了一下说,我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只不过,每一年的春天我都感觉自己看不到下一个春天了似的。

《晨报周刊》的记者通过我的朋友打来电话,很委婉地表示想约我做一期采访。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不以为意,笑着问,是什么主题?明显地能够感觉到朋友在电话那端有些迟疑也有些小心翼翼,他说了一堆“这不是任务,你不想做就直接拒绝,没关系的”之类的铺垫,末了,缓缓地说,他们想做关于抑郁症的专题。

我停顿了一会儿说,你让我想想。

晚上他叫我出去吃饭,一直没主动提这件事,是我自己,告诉他,我愿意接受这次采访。

他的眼神有点惊讶,我说其实就我个人来说,我当然不愿意在纸媒上谈论这件事,一旦谈论,就有立场,有立场就会有风险,我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但是为什么,我选择了接受。

我想,就像是我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写在“深海”中的那句话一样: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针不刺到你,你就不知道有多疼。

2012年我的情绪陷入了史无前例的低谷,我想我真的能够理解那些姑娘最后所表现出来的决然,因为在那段时间,有好几次,我几乎离那一步只有一公分的距离了。

我在失眠痛哭的夜里,在我的微博上写下我的心情,除却关怀的声音,还有一大部分是指责我不够坚强,无病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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