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该恨他呀。我沉默了很久说,我对他,只有感激,没有怨恨。
惜非约我写一个关于以前喜欢的人的小短文,区区一千字,我酝酿了十几天,近乡情更怯。
那一年我是刚走出校园的无知女青年,而你已经将这个世界的风景都看透,我们的相遇在你看来,再平常不过,但对我来说,实实在在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我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在这段明知道会草草结束的感情中沉沦太深,更何况我们的人生,原本就是那样悬殊。
那一年我二十二岁,不算小了,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应该做,知道有些念想是要销殒的,知道有些情感只能用来怀念,而有些人,注定是要告别的。
可是后来的这两三年中,透过不少细节,我惊恐地发现,你仍然在无形地影响着我。
你不在我的生活里,可我的生活里,你无处不在。后来,我旧疾复发,脆弱不堪。再后来,我从泥沼中把自己拔了出来。
我曾经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怨念,我想为什么我没能出生在一个优渥的家庭,从小学习高雅的乐器,阅读博尔赫斯或者加缪甚至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为什么我听的音乐是港台流行而不是约翰?列侬或者莫扎特。
我曾经想,如果我是那样出色的姑娘,出色到足以匹配你的程度,是不是,我们在一起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晚上,我和我们共同的一位朋友去喝下午茶。那天下着小雨,幽静的咖啡馆里没有其他客人,这位朋友跟我谈起那一年的旅行。
他说,当时不认识你,但听说了你,我心想,真是傻啊。我笑着说,那时候我年轻,所以比较笨。但我没说的是,我再也不会那么笨了,再也不会了。
我再也不会那样用力地去爱一个人,哪怕是你。在我们共同存有的记忆中,我竭尽所能地做了所有我能够做的事情,虽然命运的走向未能与我的奢望严丝合缝,我仍能够说一句,我不后悔,也不遗憾。
多年后,当我明白,并不是所有光滑优雅的命运才能被称为好的命运,失望和粗粝之中,也包含着超出想象的力量。
多得你,我终于望到远方。
谁从远方赶来,赴我一面之约
根据末日论者们对玛雅预言的解说,2012年的12月,会有末世光临。在年末的时候,我接到公司的通知,要我回长沙准备《我亦飘零久》的新书签售会,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我的读者见面会。从北京回长沙的前一天晚上下起了大雪,早上起来拉开窗帘,白茫茫的一片天地。
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14号晚上我把自己给“毒药”们准备的小礼物拍了照发到微博上,15号我私下招待了几个从外地过来的小姑娘,她们是独木舟吧派来的代表,终于,到了16号。
那天清早我就起床化妆,绣花问我,你打算弄成什么风格?我想了想说就跟平常一样,黑眉红唇吧。不断有电话打进来跟我说从早上开始就已经有读者去图书城排队了,她们在电话里焦急地问我,舟舟,你什么时候来?
中午十二点,我从家里出发,二十分钟后,惜非把我从酒店的侧门带上去进了会议室,在那里有一场媒体采访等着我。
不断有工作人员上来发喜报,跟我讲下面队伍排得很长,几百本书已经售罄。
我站在窗边,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担心读者为了排队签名不去吃东西,一方面又担心自己待会儿面对这么多人,表现不好。
下午两点钟,签售正式开始,我被工作人员簇拥着从通道进到会场里,那一瞬间,人群里爆发出如云朵般乍起的欢呼和尖叫,我回过头去,站在我身后的熟悉的朋友、编辑,脸上全是与有荣焉的笑容。
那一刻,我想起多年前,我还在读大一,去参加一个前辈的签售会,心里暗暗地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有一场属于自己的签售会,该有多好。
六年后,我真的站到了这里,命运没有辜负我。
有很多读者因为年纪比较小,家里人不放心,就由爸爸妈妈陪着来。有一个父亲站在我面前时,很认真地跟我讲,我女儿很喜欢你。
还有一些男生,是来替女朋友排队拿签名的,我应承他们的要求,在书的扉页上写上自己的祝福,心里对那些女孩子充满了羡慕。
还有很多姑娘,排到我面前时毫不客气地对我说,舟舟姐,来抱一下嘛!更有夸张地要求我在她的手臂和书包上签名的读者。感动的情绪一直萦绕在心里,我说过,我不太懂得表达,只是遗憾时间太短,未能与大家从容地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