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打算拉几个曲子?”她一手托腮,“你吃饱了?不打算吃完饭再表演?”
萧九韶抬起弓弦,静止地放置在琴弦上方,又调整了姿态,开始演奏巴赫的小步舞曲。这首曲子非常简单,大段的曲调都是重复的,倒是体现不出他演奏的技巧。他的背后是蓝紫色的天空,底下是白色的沙滩,海风灌入用餐的长廊,吹得他的衬衫衣摆飘荡不止。
褚青蘅安静地听着,在小步舞曲结束的间隙无声地鼓掌。下一曲还是巴赫的,是无伴奏d小调第二小提琴组曲。他开始还是有点卖弄技巧地表演,但是到了第三支萨拉邦德舞曲的时候,他已经闭上眼,完全进入另一种状态。
褚青蘅也不能确定她到底是在听他的小提琴演奏,还是在观看他的表演,他每一次拉动弓弦,手指按在琴弦上轻灵地跳动,让她看得几乎入神。忽然原本轻快的舞曲风格转变,引出一段如泣如诉的前奏。
她听过《魔鬼的颤音》这首小提琴曲已经很多次了,只是一个音调便能判断出来。他飞快地移动手指和弓弦,很快进入中间乐章,在一段技巧华丽的颤音之后,她听出了一个破音,她定睛看去,只见他侧脸边软软地垂下一根琴弦。
她不禁想,为何琴弦会断,是不是他心里有太多忧虑?
萧九韶连一瞬的停顿都没有,继续接着之前的曲调一直往下拉,直到一曲终。
褚青蘅吁了口气,担忧地问:“你还好吧?”
他放下小提琴,笑了一笑,没说话。之前演奏的那位琴师很快从门廊那头走过来,由衷道:“您的技巧相当高明,倒是我班门弄斧了。”
萧九韶把琴递还给他:“琴弦断了一根,修理的账单可以记到我名下。”他报了个门房号给他。
那琴师摇摇头:“能听到您的演奏,这完全值得了。”
褚青蘅等他落了座,才道:“其实你就算不想做现在的工作,去进修音乐也不错。我现在终于了解我读中学时候会弹钢琴的那个男生为什么特别受欢迎了,你刚才的样子简直太迷人了。”
萧九韶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关节抵了一下额头,笑着摇摇头:“不,现在这样就挺好。”他见褚青蘅没有在意,又伸出手按在她的手背上,重复一遍:“这样,就足够了。”
吃完饭,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回房间,而是选择了去酒店后面的沙滩上散步。
褚青蘅在台阶上脱了鞋,光着脚往下走,迎面吹来的海风猛烈,让她回想起东太平洋号上的第一夜,也是这种湿漉漉的、带着海腥味道,唯一不同的是,这海风里还卷着细细的沙子,吹在身上有点疼,她甚至都怀疑这砂砾会不会被吹进毛孔。
萧九韶很快就跟上来,同样光着脚,衬衫下摆松散地垂落在外面,慵慵懒懒。
他们手挽手在沙滩上漫步了一会儿,又随便就地坐下来。
褚青蘅微微仰起头,微笑道:“跟你跑了这么多天,我每天真的一点都不担心的。”他的计划无疑很稳妥,偶尔又有刺激和惊险之处,倒让她觉得好像是在旅游一样。只是可怜了刑闵,要在背后不断身体力行地追踪。
萧九韶轻笑了下,托住她的后脑,吻了吻她的唇:“其实你有些想法真的非常好。”
“什么想法?”
“比如在南市有靠近海滨的房子,最好还带一小片沙滩,早晨拉开窗帘就能看到海。”
“呃,你没问题吧?”褚青蘅有点疑惑,“你这样说话真的好像求婚的前奏,先憧憬一下以后的生活什么的。不过看在你恋爱学向来都是不及格的份上,我就给你特别解释一下,这样的话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说的,大家都会误会的。”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沙子:“好啦,起来吧,我觉得我嘴里都是沙子。”
他却忽然单膝跪地,握住她的右手,语气急促:“那嫁给我好不好?”
这句话完全出乎褚青蘅的意料之外了,她骇笑道:“不是吧?那个,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把这个恋爱再多谈两三年再考虑这个问题的。”
“恋爱跟婚姻并不矛盾。”
“可是我还不够了解你哎。”
“我已经足够了解你了。”
“你不觉得这样求婚也太简单了吧?”褚青蘅反手握住他的手,“起来吧,等下有人走过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你得多没面子。”
“戒指后补。”萧九韶道,“有人过来也是正好,他们就是见证人。”
褚青蘅皱着眉:“可是,等暗花这件事完结以后我是不打算做法医了,你知道的,其实这个工作并不太适合我。而那个时候,我可能就失业了。”
“不工作也无所谓,我想我还养得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