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最是不堪,爱情最是流浪,转眼红尘已过,少年满身迷惘。
如果是爱你,那是多么多么爱你。
叶子说:“南宫成,有首诗,你记得么?”南宫成挠挠头道:“别谢,我最爱的人,我在遥远的地方散步,不小心就帮你拎包,几十斤重的大包,拎得我屁滚尿流鸡飞狗跳,结果是跋山涉水啊,翻山越岭啊,也不见有女人投怀送抱……”叶子一下笑得直不起腰,勉强绷脸道:“你啊,总不正经。”她又横了南宫成一眼:“我老想问你,我们相识的第一天,就有几个大个子找我,说我的男朋友,叫我批准他们参加篮球选修课,是你搞的鬼吧?”南宫成左右环顾道:“他妈的,现在电影票真贵……”叶子不由又笑出了声。
人们都背转过身,全部悄悄关低了收音机。
让他们感觉不到一切的存在,让他们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宋薇坐着草坪,裙子似碎裂的花瓣。她想起那天的大平台,想起胡言陪伴她的十年,想起自己勤工俭学,在小酒馆打工,结果胡言席卷了社团经费来支援。她也微笑,而夜倾泻在她周边,从她面颊有一滴闪烁的光芒滑下来,打亮了片摇着的草叶。
人们听见,有低低的吉它与风摇曳,暗吟往事,惆怅四溢。那个失去爱人的吉它手,在什么地方正不尽思念着呢?
叶子含笑踮起脚,白皙的右手穿破月光,替南宫成梳理着额头纷乱的头发。她定定凝视他,说:“南宫成,你说,人走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那么想念她的人,会不会再看见她?”南宫成怔怔地看着这个展颜俏笑的女孩,她的笑容渐渐模糊,只有记忆黯淡,夜色婉转。
曾经是另一个女孩,曾经是她的泪水缤纷坠落,那样飘零的花丛,那样消匿的烟火,都在她的泪水里褪色失踪。
曾经是另一个女孩,曾经是她笑盈盈地摘下银饰,挂在门把上,说:“有啊。”她说着,回头再看了南宫成一眼,一种留恋压在眼泪之下,一种决绝藏在笑容之后。
可叶子你呢,即使飘零,你也要在秋天之前,卷着最后的阳光,卷着最后的清晨和黄昏,把所有的动人不再隐瞒。
叶子垂首牵起南宫成的手,问:“南宫成,你说,人走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那么想念她的人,会不会再看见她?”
曾经是另一个女孩子,曾经是她在风雨满天里,望不见她的眉目,可是望得见她轻轻笑着,一笑就山水流离,岁月婉转,纯净地拨动人间的心弦。
曾经是另一个女孩子,曾经是她手中举着光芒四射的宝剑,脱手掷出,宝剑在夜里划开弧线,那弧线还没划到尽头,一片阴影降落,所有的花朵被吹落,所有的想念被忘记,所有的故事被分离,所有的微笑统统死去。
南宫成的眼泪涌出眼眶,他嘶哑着说:“能看见的。”他猛将叶子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有心就有记忆。有记忆就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就无法逃离。无法逃离就能看见你。
叶子拉着南宫成的手,说:“走吧。”南宫成点点头,说:“好。”
众人让开。穿着白色裙子的少女,和穿着天蓝衬衫的少年,就一步步走着,走过人群,走过路灯,走过夜。
很久以前,弟弟和姐姐站在田野里,天是蓝的,水是绿的,山是青的,弟弟想好多年后,我依旧怀念这短暂而悠长的片段。
在这片段里,弟弟是蓝衫的剑士,姐姐是白衣的女子,在这片段里,每个字都是神往,每页纸都是赞叹。
他听完了开端,看见了中场,记住了结局,爱上了片段,然而作者是命运,没有给姐姐当主角的空当。
姐姐在他的梦中,微笑着注视他,说,不要哭呢,日记总要写完的,片段总要读完的,你还是站在田野里,天是蓝的,水是绿的,山是青的,孩子总要长大的。
孩子长大了。他是穿着蓝色衬衫的少年,牵着白色裙子的少女,一步步走着,走过人群,走过路灯,走过夜,走过一排排的海报栏,走到了禁闭的校门前。
欧阳小月和纪委队的队员封锁着大门。
穿着白色裙子的少女,和穿着天蓝衬衫的少年,并肩站在门前。
沉静的夜晚月光如水,娇弱的叶子面色如水,她说:“开门。”
门开。
欧阳小月和纪委队的队员站到了门后。
南宫成深深看了叶子一眼,把一张纸条放在叶子手里。他深深看了叶子一眼,就转身走向夜的中央。
叶子双手紧紧握住纸条,微笑闭上眼睛。她知道,这张纸条上写着的,是一首诗。
“别哭,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