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烈略略折一折袍摆,继续道:“其实,原本我并未见过司凝霜,直到有一日,司正德带着年方十六的她来到了南宫府中。我当即便明白了司正德的意思,他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于我,从而更加巩圄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往事浮沉的瞬息间,南宫烈的神情益发缥缈起来,幽幽感叹道:“其实她真的很美,美的那样灵动。第一次见她之时,我的呼吸几乎都因为她的出现而微微凝滞了。其实那时我便被她深深迷住了。她的美仿若不沾染世俗里的污浊烟尘,眉间似有一点淡淡惘然的一点轻愁,就好似烟落现在这般。”
语毕,南宫烈深深望了烟落一眼,微微含笑。临水照花,仿佛照镜子一般,看着烟落,就仿佛眼前正坐着亭亭玉立少女时的她一般,时光似乎停滞在了二十多年前,不愿前行。如果一切,可以定格在初见的那一刻,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令人痛心的一幕又一幕。
风离澈听罢,亦是转眸看着烟落,烟落确实有几分相似司凝霜,这点他一直注意到过,只是他从未想过烟落会是司凝霜的女儿,毕竟宫中相似司凝霜的女子甚多,那都是风离天晋所宠幸的替身罢了。不过,若说美,他承认,司凝霜与烟落,的确都有一种山风过处,晓雾初起的那种烟霞四散的朦胧之美。那种看似柔弱实刑坚韧的感觉,的确像极。
南宫烈轻声阑述道:“后来,司正德陆续又带着凝霜来过南宫家两次。有一次,我正在府中舞剑,突地察觉到隐在雕花小窗后看着自己的淡淡粉色身影。这样一留神,笔直出击的剑铎便偏了几寸。她的心意,我也明白。只可惜,那时的我,年少气盛看不惯前朝昏君暴政,荒淫无度,更不屑司正德的趋炎附势,阿谀奉承,我不愿自己因着一名女子而受制于他。所以,这桩婚事我没有应允,却也没有反对,只是这样闲闲晾着。而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昏君益发地变本加厉,克扣百姓,供自己享乐。彼时天下已是危如累卵,民生调敝,纷争起义不断,我不顾父亲反对带上家中三万卫队,连夜潜伏出城,毅然加入揭竿起义,讨伐昏君的行列。”
无声的叹息漫上心头,南宫烈眸光渐渐涣散,徐徐道来:“可我自小养尊处优,未曾受过一丝一毫的苦,加入起义之后,方知打仗并非纸上谈兵,也不比在家中舞剑射箭。初初我受了不少挫折,带着家将一路厮杀至凌城,正待出关喘息之时,却遭到了前朝军队的困堵。生死一线间,眼看着,我拼死带出的人马即将全军覆没,我自己亦是受了很重的腿伤。这时,有一名女子率两万铁骑踏雪而来,直攻关隘。彼时正植冬日,茫茫大雪纷飞,那女子一袭樱桃红色裘服,如一团烈火般,头上戴一顶貂绒毡帽,一身异族打扮。纷飞的雪花落于她充满英气的双眉之间,更添一份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女儿带兵,驰骋沙场,我从未见过,当下颇为震惊,心中钦佩不已。那女子,便是你的母后,叶玄筝。”
说罢,他转眸觑一眼风离澈,风离澈这英挺的例眉与叶玄筝如出一撤,转过脸去,抚一抚额头,手势疲倦而苍凉,继续道:“当日我受因于凌城,无疑是你的母后于危难之中救了我。我对她,心中既是钦佩又是感激。出了凌城之后,我跟随着她与她的夫君风离天晋,以及当时的羌族族长慕容成杰会合一处。彼时我们年少,血气方刚,又有着相司的抱负,意气相投,是以我们三人结为了异性兄弟,共打天下。我们养兵蓄锐,共商战略,一路所向披靡。因着相互调兵配合,我时常与玄筝一道配合攻城,其实,我心中一直当她是男儿,是敬佩的兄弟,我岂知日久生情,她时我竟是渐渐生了莫名的情愫。可是,我自己知道,我对她决计不是爱。自从离开晋都之后,我时时会想起一人,边塞的夜是深沉的墨蓝色,星子的亮亦是惨白惨白,风裹着胡沙呼呼地吹,马儿低头啜饮着清冽湖水,看的久了,那清澈的湖水里慢慢会出现凝霜的面容。”他的眸光幽幽远远望向远处,多了几分迷茫。其实,不可否认,凝霜早就在他的心中深深种下了。
复又看向风离澈,南宫烈幽幽长叹一口气,道:“草原女子不似中原女子构谨有礼,你的母后数次向我暗不她的心意。尴尬之余,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装作不知,刻意远远避着她。直至有一日,那一天,我记得十分清楚,我们已经拿下了凌城,以及周边余郡,大军囤积驻扎,直逼晋都。彼时风离天晋与慕容傲正在东边越州奋战,不日便能齐聚会师于晋都。胜利在望,废去旧朝,是指日可待。合军上下,振奋不已,砸酒畅饮。那一日,玄筝亦是喝了许多,她嘤嘤而泣,向我诉苦,道是自己如何迫于无奈嫁于风离天晋,皆是由族长父亲作主,又道风离天晋曾经还有一妻一子,她不过是续弦而已,十分委屈。我柔声宽慰她,风离天晋勇猛无双,草原雄鹰,亦是男儿中豪杰。而且若是将来废黜旧朝,当了皇上,她更是尊贵为皇后。玄筝只是笑笑,并不语,让我陪她多喝几杯。无奈之下,我只得依了她,只是喝着喝着便觉着自己有些异常,浑身燥热无比,意识渐渐混沌。可等我恢复清明意识之时,错误已然发生,玄筝她是我兄弟的妻子,心中虽是隐隐明白也许是她对我下了药,可我的心中依旧是懊悔万分,我明知她的心意,她的执着,就不应该靠她那般近,以致于她欲罢不能。从此我见了玄筝,更是退避三分。我不知该如何自处,我对不起自己的兄弟,对不起自己心爱之人,也对不起玄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