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等女遥远的微弱声音飘在山间,“翁主,您没事吧?”
闻蝉轻轻摇了下头。
想到青竹她们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皱眉想难道自己也要喊么,脸颊忽然被少年带着凉意的干燥大手捧住。闻蝉仰着面颊,与李信低下来的视线对视。他伸手抚摸她的面颊,又抚摸她的手。他上上下下地看她,见她果然一点儿伤都没有受到后,才微微露出笑。
李信说:“知知,之前跟你说的,不是开玩笑。”
闻蝉:“……啊?”
他说什么来着?
李信重复一遍:“带着你的人,你们先下山。我这里有点事要处理,等我解决了,再去找你。”
闻蝉的目光看向护卫外围那帮脸色惨白的骑士们,猜到李信所谓的事情就是这个。她有点儿担忧他,想把护卫留给他。但是李信目光坚定无比地看着她,闻蝉只好点头了。她性情颇为乖巧,察觉李信有要事不想自己参与,便转身打算走了。
闻蝉吭哧了一下:“……那晚上我让人给你送菌菇汤喝,好么?”
李信:“好。”
闻蝉便笑了:“那什么时候给你送去?”
李信想了想:“戌时二刻。”
李信这么具体的时辰都给了她啦,闻蝉还担心什么呢?
她最后信任无比地看李信一眼,挥挥手,便带着自己的护卫们往山下去了。女郎身形娇瘦,行在崎岖山路上也不见狼狈,依然有扶花分柳之美。天色依然那么暗沉沉的,罗木等人站在后方,木愣愣地看着闻蝉就那么走了……
罗木忽然高声大喊:“舞阳翁主!你被骗了!李信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李二郎,他……唔!”胸口被少年郎君重捶,少年形如风,一手擒住他的咽喉,将他推到树上。众人一起围上,打斗再次开始。
而远远听到声音的闻蝉背后僵了僵:“……”
罗木声音沙哑,被打得吐了血,却还高声喊,“真正的李二郎被他杀了,他……”
闻蝉脚步不顿,快步下了山。她身后跟着的护卫们神情略有慌张,听到了罗木挣扎着的喊声,也听到了李信掐住对方咽喉的狠意。身后打斗声不绝如缕,众护卫心慌,疑心他们碰上李家说不得的身世大秘密了……
但是看翁主沉静的侧脸,他们只敢慌慌跟上,什么也不敢多说。
青竹等女在半路上跟了上来,也只看到翁主难看的脸色。但是护卫们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让侍女们也不敢好奇地去求证。
他们下了山路,把身后的战斗远远甩开,一点声音都听不见。走到平地的第一时刻,天上有雨滴掉落,溅在闻蝉的额头上。女孩儿伸手摸了下额头,回头去看身后被密林掩住的山林。
天阴阴冷冷的,终于在他们下山的第一时刻,开始下雨了。
闻蝉脸色发白,唇瓣颤抖,她神色惶惶地看着身后山林。青竹不明所以,为翁主撑上早已准备好的伞后,问道,“要、要派人去接李二郎吗?”
她身边的一名护卫咳嗽了一声:什么李二郎啊?听那小兵刚才的话,再探李信的狠劲与杀意,那李二郎,说不得是假的呢。李信真是胆大妄为啊,连李家都敢骗,还敢骗自家翁主的感情……
闻蝉心神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她看向神色各异的护卫们,开口,“刚才听到的话,谁也不许传出去。就是你们私下讨论,也不行。谁出了错,就等着被杖杀吧。”
护卫们:“……!”
立即明白了翁主的狠意和决心。
闻蝉性情柔和,被家人护得又有点儿软。她手下的人,她从来不大罚,顶多赶出去不用。而这一次,为了李信,她要杀人!众护卫明白了翁主的心思,心中凛然中,将那李信在心里的地位拔高了再拔高,暗暗提醒自己,日后绝不能得罪那位。
青竹等女跟着翁主回营,一头雾水地回到了休憩的帐篷中,伺候翁主坐立不安了一下午。翁主变得格外安静,一下午没有出帐子,就坐在里面发呆。她还忽然问起青竹,以前收集的关于李二郎的信件信物之类的还在不在。青竹茫茫然答“在的”,然而是在长安家中,并没有走到哪带到哪。翁主便若有所思,继续坐在那里发呆。
下午雨一直潺潺地下着,闻蝉恍惚地听了一下午的雨声。
青竹出门问那几个护卫李二郎呢,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有翁主的警告下,他们谁也不肯说。
山下小雨,山上大雨。雨水如溪流般,哗啦啦浇下来。山下空气潮湿,山中已经被大雨包围。天气阴冷,大雨滂沱,少年与数来个青年对峙而立,时间变得无比缓慢。
李信神色淡淡的,将他们从头看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