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在愤愤不平的同时,又有一种轻松感。他是那么害怕,自己并不是李家二郎,自己空欢喜一场……每每有期待,每每得不到。
他的人生,真的,好像是笑话啊。
……
清晨时分,李郡守府门前,舞阳翁主与自己的姑姑依依惜别。李家大夫人闻蓉,难得今日精神不错,抱着一只猫在院中溜达。散步时,看到小侄女要出门,就依依不舍地送出来了。在门口,闻蓉还亲切地拉着闻蝉的手不肯放,“小蝉,四娘说你天天找那位什么江三郎?你怎么这样呢?我都跟你阿父说好了,让你嫁到我们家来的。等你二表哥回头聘了你,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闻蝉笑盈盈,“是是是,您说得对。”
闻蓉目中噙笑,摸了摸小娘子乌黑细软的长发,回头吩咐侍女,“二郎呢,让他……”她一下子愣住了,神情开始变得恍惚,“二郎……他……我怎么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闻蝉心想,您当然不记得啦。您那位儿子,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但是眼见姑姑又要发痴,旁边侍女们惊慌错乱得要发疯,闻蝉往前一步,用力握住姑姑的手,把姑姑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这边来,“姑姑,我才不想嫁我二表哥呢。他见天欺负我!”
闻蓉的注意力果然被“二表哥”吸引过来了。她现在每日神志,就是昏昏沉沉。以前清醒的时候还挺正常,现在清醒的时候,却总恍惚觉得二郎一直没离开她膝下,一直好好长在她身边。周围人不敢惊醒了她,让她回归到并没有所谓“二郎”的现实中来,所以一径小心翼翼地哄着闻蓉高兴。
现在,闻蓉犯痴之前,就被侄女的嗔怨吸引了。她笑问,“你二表哥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回头骂他去。”
闻蝉愕了下:从小到大,除了她那个母老虎一样的二姊,就没人敢欺负她。男儿郎,只有捧着她的时候,她要到哪里举例子给姑姑听呢……不,还有个人见天欺负她!
闻蝉告状道,“他总说我!跟我吵架!不光凶巴巴地训我,还撸起袖子要打我呢!”
“那打了吗?”
“那倒没有……不过那是因为我机灵,”闻蝉自我怜爱道,“他还总骗我,看我担惊受怕他就特别高兴……他把我拉上墙,还推我下去,吓死我了……大字不识,心机还那么多,我走哪里都能碰到他……肯定天天追着我……逼我跟他做这个约定那个约定,谁耐心陪他玩啊。烦死他了!讨厌死他了!天天晃啊晃,长那么丑,还没有自知之明!”
青竹和碧玺等侍女听在一边:“……”
脑海中勾勒出一个鲜明的形象了。
几人对视一眼,知道翁主在说谁了。几个侍女忍着笑,听翁主胡诌。而青竹看翁主在日光下发着光一般眉眼宛宛的模样,更加担心了……
闻蓉笑着听侄女说话。她目光怜惜地望着这个像小孩子一样又嗔又恼的小女孩儿,旁边嬷嬷给她披上大氅,小声提醒,“夫人,您在风里站得久了,咱们回去吧?”
闻蓉便笑着应了,回头跟嬷嬷说,“我还担心小蝉不喜欢她二表哥……现在看,她还挺喜欢的,那我就放心了……”
闻蝉:“……”
嬷嬷:“……”
闻蝉在众人的注视下,涨红了脸:您哪里看出我喜欢那混蛋来着?!你误会了!
嬷嬷则在想:翁主的口才,真是不错。自家夫人的想象能力,也很不错。李家二郎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窝着呢,这对姑侄,就聊得有鼻子有眼。
闻蝉期期艾艾,支支吾吾,不想周围人误会,“姑姑,我现在要去看江三郎来着……”她提醒姑姑,她真正喜欢的,是那位江三郎啊。
闻蓉哦一声,笑眯眯,“去吧。反正你还是要嫁进我们家门的,就趁现在年少,多玩一玩吧。”
言罢,吩咐舞阳翁主别玩得太久,便疲累地与身边侍从们返了身,回府上休息去了。留身后侄女在风中零落成泥……
舞阳翁主能屈能伸,在姑母走后、在众人试探般的打量目光中,淡定地想到:我跟我姑姑计较什么呢?我姑姑精神恍惚,不正常到连她没小子都不记得了。难道她说我喜欢,我就喜欢了?我堂堂一介翁主,我当然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啦。就是江三郎嘛。
她骄矜无比地整理了仪容,往府外走去。
少女行走风流,腰肢无比纤细,端看一段背影,娉娉袅袅,其中风骚韵味,让人看了一眼又一眼。
但是不管看呆了多少人的眼珠子,都无法否认,翁主她走过了马车,她往巷子外走去了……众等着翁主上马车的仆从们在风中呆住了:翁主她忘了上马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