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人抬出时,身上带着郁金的香。
众所周知,嘉安帝所居的绮绫殿里,每当要宠幸宫妃之时,内侍总是会以大量的龙脑、郁金的香气籍地,每当宫妃承宠之后,身上香气三日不绝,使人一闻便知。
傅明华在听到郑国夫人之死时,不由叹息容妃果然不愧居深宫多年的人,手段非凡。
碧蓝听到死的不是容三娘时,有些诧异:
“郑国夫人虽与皇上有首尾,可惜终是臣妻,难成气候,容妃为何要冲她下手,反而放过危险得多的容三娘子?”
这个疑问恐怕许多知道内情的人心里都有,碧箩听了,就张嘴道:“莫非容妃娘娘顾忌血肉亲情?”
碧箩自己说完这话,都不由这笑出了声。
江嬷嬷与付嬷嬷也笑,傅明华也是勾了勾嘴角:“此时容三娘死,又哪儿有郑国夫人死了来得好处多一些?”
郑国夫人死于宫里,虽说当初是容涂英主动献妻换地位,不过嘉安帝心里始终是会记容涂英之情。
尤其是郑国夫人若死于嘉安帝龙床之上,嘉安帝之后必会厚待容涂英。
而容涂英又是保燕信一派,他一旦飞黄腾达,自然是燕信受益无穷的。
江嬷嬷听到此处,不由又道:“容三娘始终还年轻,将来总也会有孩子,若是到时她一旦受孕,容涂英又有权势,”始终是对容妃的一个威胁,“更何况……”江嬷嬷说到这里,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不是传言,容三娘此时早就身怀有孕?”
容三娘若当真怀孕,到时容妃所做的一切便相当于是为容三娘做嫁衣。
傅明华听江嬷嬷这样一说,不由便轻轻的笑出了声。
“所以这才是郑国夫人死的原因。”
郑国夫人这一死,容三娘须得守孝二十七个月,她肚里若是没有怀孕便罢,一旦怀孕,这个孩子将来生下来不就是不明不白的?
容妃此举,分明就是在逼容三娘坠胎的。
而容三娘一旦坠了腹中骨肉,哪怕是与嘉安帝不顾伦常背地里幽会,也只是不明不白而已。
恐怕容妃也是想通了盛宠不如儿子可靠的道理。
这三年之中,嘉安帝哪怕再宠容三娘,两人也不可能弄个孽种出来,而等到三年之后,容妃有什么样的手段收拾不了容三娘呢?
後宫之争,又哪里来什么骨肉亲情。
能当初从郭瑾睿之定下婚约的妻子,到成为嘉安帝眼中的情人,直到走进後宫,生下一儿一女,容妃又岂是那样简单的女人?
她若当真天真,恐怕早就死在了宫里,崔贵妃也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女人。
江嬷嬷只觉后背发寒,宫闱之争实在凶残。
郑国夫人之死,令嘉安帝怜悯容涂英丧妻之痛,对其大加赏赐,郑国夫人破格以亲王妃之礼,下葬容氏墓地。
容府之中高挂起白灯笼,府里出了这样的白事,又有嘉安帝的看重,前去吊唁的人络绎不绝,连长乐侯府的白氏也领着钟氏前去了。
就在此时,傅明华却收到了宫里崔贵妃赏赐的箱笼。
那箱子极大,约摸有七八尺长。
东西送来时白氏等人不在府中,抬进傅明华的房里时,几个婆子显得十分吃力的样子。
江嬷嬷赏了几个出力的婆子银钱,等人出去之后,碧青几人合力将箱子盖揭开,箱里并排放着大小相同,以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十只小箱。
“这是……”付嬷嬷顿时有些吃惊,也不知崔贵妃送了这大箱里装着的十只小箱是何用意。
紫檀木虽然不如上次赏赐的鲁氏一族遗物价值连城,可也稀奇,尤其胜在数量颇多。
“莫非又是香?”
碧箩低头闻了一口,那箱子上散发着檀木的香味儿,倒是闻不出其他的味道来。
傅明华摸着这十只箱子,却不妨想起了当日燕追所说,让容涂英扑的十网蝶。
她伸手将其中一只箱盖揭开,顿时一片珠光,使江嬷嬷等人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箱底铺着一层红绸,绸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以黄金制成蝴蝶。
每只蝶上都以宝石镶嵌,做工唯妙唯肖。
付嬷嬷虽说跟在谢氏身旁多年,什么样的珠宝未曾见过,但此时那一并排开的金蝶,依旧是让她张了嘴,说不出话来。
傅明华伸手去碰触一只蝶的翅膀,那翅膀之下以金丝拧成螺旋状,一碰翅膀便扇动起来,就仿佛蝴蝶振翅欲飞一般。
这工艺可不是随便就能制作出来的。
“是,是容大人?”江嬷嬷也想起了当日沁苑之中,燕追要容涂英捕的蝶。
她转头望着傅明华,有些吃惊的样子:“可是现在郑国夫人正在下葬……”
郑国夫人才刚死,丧礼正在持办之中,容涂英却趁着这时机,弄出这样一些金蝶来,可见这夫妻二人情谊之薄,可见容氏家底之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