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车在不停响着喇叭。
一回头,发现了这辆京字头的黑色ford.
请问,天心阁怎么走?
一个年轻男人探出身子。
那是一种职业的清透。我猜,他不是医生就是律师。
很正的啦,不是医生就是律师啊。这是香港人最常说的一句话。我不得不承认,在看到他的一瞬,有一点小小的自我迷失。
直走,到第一个红灯左拐就是了。
谢谢。
他开着车很快地消失掉了。
我看着那模糊而去的车牌号码,像是弄丢了一袋童年的宝贝。
我还在冒着热气,却开始责怪自己洗完澡出来竟然忘了化妆。可悲的小虚荣,延续了至少一个小时。
什么叫遇见百分之百男人?村上能详细地描述他的百分百女人,而我的百分百,竟然就在这个下雨的秋天,在我还没找出恰当的形容词之前,瞬间出现又决然而去?
那天晚上。
一个朋友喊我出去喝茶。
我正陷在沙发里看肥皂剧,韩国肥皂泡常常有制造幻觉的作用,最近总用它们打发无聊的时光。
你够无聊的了,还不出来见见人。
好吧。让你震惊一下。
我穿了一身的紫色。
他站了起来,哇,今天真漂亮。
我看见还有一个茶杯。怎么?还有朋友?
喏,一个从北京来的同事。
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我几乎倒在了座位上。
他走到面前,很绅士地伸出手。你好。
这是于辰,it新贵。这是小朵,美女记者。
我很矜持地笑笑。
奇怪的是大大咧咧话题不断的我今天特别淑女。
而于辰,虽然不是医生也不是律师,却也用他的深沉击碎了我的防线。
你们两位,敢情是听我一个人说啊。朋友感觉气氛不对。
我和他,眼神在暗暗交织。天使的手指和撒旦的爪子同时舞动着,把一种无形的气态的高温的东西紧紧锁在一起。
朋友起身离开。对不起,差点忘了还有客户,失陪了。
他走后,我们坏坏地笑出声来。
真巧。他说。
我以为你没认出我呢。
我按你说的走了,却没找到地儿。后悔没载上你一块儿去。
骗人。我脸上的肌肉有些失控,似乎它们只会一个动作,笑。
第二天。我是带着他的味道离开的。
我们没有去我家。
因为他说他害怕。
害怕单身女人的家吗?你该有免疫力了吧?我故意逗他。
他只是笑。什么都没说。他特别喜欢沉默。男人的沉默有百分之八十是为了讨好女人,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为了不出错。
我们分开的时候似乎没打算再见面。
相信我,这不是419.他从身后抱着我,下巴上须后水的草木香很好闻。
天亮说分手。我淡淡地看着他。我写过很多这样的故事,但你是我的第一个故事。
你应该写写我。
不会的。永远不会。
你会忘了我吗?
干吗要忘记呢?
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我就重重关上了门。
那个早晨阳光灿烂。我却像被抽空了灵魂似地恍恍惚惚。
女人面对这样的男人总是难以抗拒的。
我不停说服自己。而不停自我麻痹的后遗症就是开始妄想和他一起生活。
难以置信。你终于想结婚了?
我最好的女伴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像是在欣赏一具来自外星的胴体。
你都快当妈了,我还不能想想吗?
只是很好奇。她露出一丝久违的天真。是谁有那么大魅力,把你给征服了?
一个北京男人。
北京男人油嘴滑舌,只晓得讲派头,吹牛皮,一点都不踏实。她的表情像妇女主任。
我很轻松地笑笑。我还就想嫁北京男人了。
你们?在一起了?
我们,会在一起的。
她说我中邪了。她会准备好我随时到她那里哭诉的。
我感觉自己在做一件特别热血的事。就像是又一个青春期开始了。
于辰常给我发e-mail.他的文笔很棒。理科生的文字我特别爱看,一个逻辑套着一个逻辑,不像我这么思维跳跃,程序混乱。
两个月的邮件交往,让我知道了他喜欢读安伯托·艾柯的文论,喜欢让·科克托和文德斯的电影,喜欢珍珠奶茶和浓缩咖啡,喜欢拉布拉多犬和街头霸王的音乐。
我说,你很greek.和我一样,拼贴的一个人。
最近刚做完一个大型策划,总编特批了半个月的假期。
他在m上明明看到我把主题改成“去北京”却根本不提我去北京的事。
我想骂他两句。又咽了回去。女人最不愿意在她喜欢的人面前扮演泼妇的角色,这几乎是女人最大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