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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爱(6)

送她上飞机的时候,他伸出手来,欢迎下次再来玩。她也伸出了手,知道这就是永别,她没有白流苏那么幸运,那时还有一个香港沦陷拯救她和范柳原的爱情,但现在的盛世,什么样的爱情什么样的艳遇都可能发生,只是不可能是她,是她的爱情。

三年之后,他又去北京,再约同学吃饭,偶尔说起了她,同学说,她呀,结婚了,有孩子了,变得胖着呢,看着从前挺妖的一个人,忽然特别邋遢,跟其它结了婚有了孩子的女人没多大区别,没什么劲。

那天他喝了很多,出来时天正下着雪,雪落在他脸上时他一个激灵,然后开始在地上哗哗地吐,吐完了,眼泪也出来了,他搓着手,在雪中走着,眼泪干了以后在脸上有很深的痕迹,很疼,他想,三年前,他是爱过的。

划痕

深秋的北京。

我懵懵懂懂地留在西客站的出口,用一双湿润的南方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干燥的北方城市。

没人知道我来了,孤零零排着长长的队,坐进一辆挺干净的出租车。

去哪儿啊。

先开着吧。

什么叫先开着啊。他歪戴着帽子,冲我一笑。

那行,去个最繁华的地方。你拿主意吧。

看朋友?

不是。

来旅游?

也不是。

总不是来找工作吧?

更不是了。

那你这是……?

结婚。

嗬,喜事啊!他从反光镜里看着我,新郎怎么不来接人呐?

新郎还没找到。

他可能被我吓坏了,没再跟我搭话。

车停在王府井的东方新天地。我付完帐,跳下车,调皮地对他眨了眨眼睛。

早点找个新郎倌儿!他笑着对我喊。

我来北京的目的很简单。结婚。

干吗不呢?二十好几的女子,闺中密友一个个都赴了围城,只有我还在外面候着。

你就是太挑;眼光太高了可不好;越老越掉价;真想独身主义?老了谁陪你玩啊……

是啊,老了谁还会理我呢。

我说长沙太寂寞了。北京呢?北京怎么样?一个老同学在网上说了这么一句,我心里一热,就坐上了那趟z18.

我犹豫着,该不该拨通他的电话。

那号码有一串我喜欢的尾数。我甚至幻想那是为我而选的。

新天地有一家很好吃的泡芙。吃得一手都是,像孩子一样舔着。

有个老外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对他笑了笑。他竟走到我旁边的位子坐下。

一个人吗?

我点点头。

下午一起看电影怎么样?

你不打算先问问我的名字吗?

嗨,我叫casano.你呢?他的头发是我喜欢的棕色。

叫我susan吧。

我请他吃了一个巨大的冰激凌,而他请我看了一场无聊的电影。

一起吃晚饭吗?

我看看手机。不了。约了朋友。

那好。再见。谢谢你陪我。

他走的时候给我了一张卡片。正面是气势骇人的九龙壁,背面则写着他在意大利的电话和地址。

我没有对着卡片浮想联翩。因为我要在北京结婚,而不是意大利。但如果是两年前,甚至两个月前,这个答案就会不一样。

北京有一家宾馆让我想念广州。

一走过那里便决定住下。像个吉卜赛女郎一样随遇而安,看到田野就搭起帐篷,看到河流就钻进小船,看到回忆,会住进回忆,看到未来,会住进未来。

它叫“越秀”。我总会联想到“越秀公园”,想到那附近叫“小北花圈”的公车站。那里是非洲移民的聚居地,还有味道很香的土耳其烤肉店。

北京的“越秀”却特别小气。我的房间小得转身都很困难。

深夜十二点,拉开窗帘,楼下是和长安街平行的一条大街,右边的国家大剧院,像个时尚的锅盖。

你来了?

对。已经住下了。

怎么不说一声,我去接你。

只是来旅行,不想打扰你。

这几天正好有空,我当你导游吧。

真的假的?不怕麻烦?

不麻烦。

他的电话让我在床上笑了半天,又像个婴儿似地蜷成一团。

好温暖啊,北京的夜晚。

我觉得自己像个赶潮的少女,从黄昏坐到深夜,又从深夜坐到黎明。那趟潮汐可能来,也可能不来,但我宁可相信它会来,少女总是够单纯,单纯又往往是幸福的前奏。

得澄清一下。他,并不是我网上的老同学。

他是特别的。

他是个突如其来的存在,或者说,礼物。

两个月前,我在一个平淡的周末走在长沙平静的大街上。下了点小雨。长沙的深秋凉得很快。

我正从一家健身会所出来,感觉身上热气腾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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