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拉着森木进屋。眼睛逼视他。他沉默不语。我愤怒地说:那不是一件浪漫的爱情阴谋,达也他……他伤害了雪漫,是不是?森木没有回答,但是从他眼里我知道,他是知道答案的。或许在去登山之前,他和达也达成了默契。
我想起达也曾说过:我达也,爱的女人就一定要得到,不爱的,一个都不碰。
我甚至开始想起,雪漫休学以后,不到一年时间,就用一个很低很低的价格买到了波斯猫这样一个临街旺铺,介绍人,正是森木。而森木,和达也一直有频繁的联系。四年前的真相逐一揭开。森木低着头坦白了一切。
那一天,他们两个男人商量好了,就在后山,当达也“赶跑”那些小流氓以后,让爱雪漫已经发狂的达也用身体占有她,男人的爱,有时候是丧失理智的。他遭遇了巨大反抗,但是还是达到了目的。雪漫用堕崖来维护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达也等待着被绳之以法,等到的是虽然痊愈却丧失掉记忆的雪漫。
我的婚礼上,我看着娇媚的雪漫捧着一束郁金香走进来,她的眸子里闪耀着幸福和快乐,她亲吻着我的脸,把手放在我的手掌心里,眼睛却望着森木:森木,我们是永远的朋友,你可不许吃醋哟!
达也就站在森木旁边,这棵白桦树,长大以后却成了一朵忧伤的云,他望着她,一点一点,渗出眼泪,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泪水宛若鲜红。
有没有纸巾,我对雪漫说,我的朋友达也有点迎风流泪。
雪漫哦了一声,把纸巾递给达也。她的眼睛星一般闪过他,那里是一片记忆的空白。
当岁月和美丽已成风尘中的叹息,我们感伤的眼里只能有旧时的泪滴。青春里冲动的错失,却让我们此去经年,只能永不永不说再见,因为最后一见即是永诀。
被隔在门外的快乐
这是我大学的第二个学期。四月,草长莺飞,有花有草的地上就洋溢着旺盛的生机。风,飘忽不定,忽冷忽热。
一清早起来,窗外小雨霏霏,宣告了这一天可以不参加早操了。躺在床上,突然觉得这略硬的床板就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有雨的早晨,光阴诡异得很,窗外的一切都被雨水浸得暗淡,好像眼睛前面架了一副墨镜。
上完第一节课,天气突然之间转好,好得一塌糊涂,把欠下的阳光都一并还了。我穿着略厚的衣服,身上感觉到一阵燥热。
我看看晴朗的天空,到学校门口坐上公车,漫无目的地颠簸下去。
汽车上的风景并不多。一只只或粗壮或细嫩的手臂,在我头顶眼前来回挥舞,所有人的身体都有节奏地随车体晃动左右摇摆。
窗外,除了人,除了车,除了楼房,就只有那一片蓝得令人心疼的天空了。车里很闷,像在嘴里塞了块棉花。
我从车上一眼看到了一处开阔的广场,就下车。
我来这座城市读大学,只是因为这里有山有水、四季分明。眼前这处广场被人工雕琢得有些豪华,走到尽头,可以放肆地看到印象里的那片海。
这个城市的山水都是粗犷的,从这片海看得出来。远远的海天一线,纠结着一层灰蒙蒙的云,近处几个小岛,就是几块巨大的岩石,支棱着许多野性。海潮荡得很凶,浑浊的海水把整个海显得那么肃穆。海风很硬,在初春的现在,它把我的头颅四肢吹得冰凉。如果这样还缺少点什么,那就是让曹操站在岸上的礁石上,大声吟诵:“东临偈石,以观沧海。”
我自然不是曹操,这里也没有偈石。我就那么搂住怀,迎着海风和阳光坐在岸边,听风声和潮声的混响。
在这种刺激下,我感觉到任何与时间有关的东西,头脑更加清澈了。
好像开了闸的水一样,往事历历在目,呼之欲出。可是,在我和回忆之间总隔着一道屏障,在我的对面像轻烟一样随风摆动着身体。
我看到一个留着学生头的假小子,眯着狡黠的眼睛站在我面前,冲我喊着:“给我唱一首《十年》吧,我喜欢听。”
我说:“我记不住歌词了,你教我——”
她唱:“如果那两个字不曾颤抖,我不会,懂得什么是难受,不过是分手。”
她就那么认真地唱完歌,然后瞪圆了眼睛,神经兮兮地问我:“你会认真地爱我么?”
你会认真地爱我么?
你会会会认真认认真真真爱我我么……
我伸手一抓,眼前什么都没有,没有那个假小子,没有歌声,什么都没有。
这是我的回忆在作怪,她从来没问过我这句话,可是我总以为她问过我。或许这是我的一个难了的夙愿,等待着她有一天会认真地问我,我会说:“我会认真地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