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得庆祝。你回国以后就整天躲在家里忙着翻译那本书,连我都没空见。”孟良程抱怨,“现在终于没人跟我抢女朋友了。”
说话间,本来已经停了的雨忽然又下了起来,硕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劈头盖脸地浇在两人的头顶。孟良程赶紧拖着雪容往酒吧里钻。
“你先回座位吧,还有一帮人等着你呢,我去下洗手间。”雪容把孟良程推了进去,自己却又回到后门边,拉开木门,闭上眼睛,一股雨里翻滚着的泥土味窜进胸腔,清新而凉爽。
两年了,她离开这个城市两年了,这儿的气味却一直没有变过。不管是晨起时早点摊的油烟味、地铁里憋闷的霉味,还是这带着草木香的雨水味。
她想念这一切味道,想念这个城市,却又有点物是人非的怅然。
她吸饱了新鲜空气,刚要转身回去,忽然听见后巷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翻倒了。
雪容吓了一跳,本来想赶紧躲回酒吧里去,却莫名其妙地壮起胆子,探头往巷尾看。
本来背对着她在搬箱子的那个人似乎转了过来,垂着头靠在墙边。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雪容根本看不见他的脸,却不知不觉地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她的脚步有些颤抖,却一直坚定得没有丝毫犹豫。
走到一半,她猛然停下了脚步。
幻觉,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刚才不经意地想到了某个人,才会如此可笑地把陌生人看成是他。
那个人远远地看了雪容一眼,他头顶的霓虹灯由暗转亮,一道淡淡的蓝光笼罩在他的身上,渐渐映照出那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容。
雪容忽然觉得全身都在慌乱地冒着冷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木然地愣在原地。
那个人低回头去,平静地看着鲜血沿着指尖滑落,一滴滴地砸落在碎了一地的玻璃碴上。
雪容被鲜红色的血液惊醒,本能般地奔过去,飞快地解下自己裙子上的腰带,紧紧地绕在他手臂那条又长又深的伤口上。
裙带绕到最后,雪容想打个结固定一下,可手却一直在抖,她连着试了好多次,都没能成功。
受伤的人倒浑然不觉得痛似的,探出另一只手抓住雪容的手腕,低低地叫了一声:“容容。”
他的声音有些哑,可那熟悉亲昵的语气却从没变过。
容容。
现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会这样叫她。
雪容不敢抬头,两只手还是死死地握着他在流血的小臂。黏稠的液体从薄薄的裙带里渗出来,她仿佛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的温暖,在一点点地往外流逝。
“去医院吧?这么深的伤口……”她也不知道是在跟他说还是在跟自己说,只是低着头喃喃地念叨了一声。
他仿佛没有听见她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
她全身都僵住了,连血流似乎都慢了下来,只有一双眼睛,在他的脸上反反复复地流连。
隔着茫茫的雨雾,她终于看清了他。那双剑眉,那微抿的嘴唇,还有左眼角那一道浅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疤痕。
站在面前的,确实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陈洛钧。
她用两年的时间,幻想再见到他时,自己应该如何表现的淡定冷静,应该如何地微笑着说“好久不见”,可她没想到的是,再见他时竟然是这样一个尴尬的情景,而她自己竟然死死地盯着他,一秒钟都挪不开眼,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陈洛钧也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他的眼睛,似乎比身后的霓虹灯还要亮,看得她觉得脸上每一寸皮肤都要在他的目光下燃烧起来。
不知看了多久,他才恍然地叹了叹气。
雪容只觉得嗓子发干,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刚要说什么,却听见身后的酒吧门开了。
“雪容?”孟良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下子把雪容拉回了现实。
她慌忙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孟良程走过来,奇怪地看了看站在这儿的两个人问:“怎么了?”
陈洛钧先反应过来说:“没什么。”
孟良程看看他,又看看雪容问:“你认识他?”
“不认识。”雪容看着脚下,慌忙摇了摇头。
“我刚才不小心打翻了东西,划破了点皮。”陈洛钧平静地看着雪容说,“这位小姐是来帮忙的。”
他特别强调了“这位小姐”四个字。
“哦,那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缝个针什么的?”孟良程关切地问。
陈洛钧把目光从雪容脸上收回来,看了他一眼。
孟良程正伸出手揽住雪容的腰,似乎怕她摔倒似的,搂得很紧。
“不用了,我进去包扎一下就好。”说着,陈洛钧从孟良程和雪容的身边绕了过去,径自推开后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