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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灵(人鬼情系列之十二)(46)

既然如此,他惟有成全她,全身退出她的生命,给她留下新的空间,容纳新的幸福。

他说:“我和老程同学多年,他的品行我很清楚,是个老实人,好人。不管怎么样,把天池交给他,总比看着她嫁给别人好。”

吴舟却不那么容易放弃,他保留地说:“我要等天池自己的答复,如果她还愿意接受我,那么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除非她自己选了程之方,我就答应离她远远的……”

“你斗得过裴玲珑?”卢越提醒他,“你看得下玲珑为你动刀子?”

“你都知道了?”吴舟苦闷地将杯中酒一仰而尽。他已经答应玲珑尽快离开大连,无论他有多么不愿意离开天池,眼下都不是谈判的好时机,即使要开战,也得把战场开到伦敦去,免得玲珑一冲动又要找天池“谈一谈”。

他是个男人,不能看着自己爱的女人受伤,也不能看着爱自己的女人受伤。玲珑的个性,他是清楚的,非常地赏罚分明:他顺从她,会得到奖赏,方式不足为外人道;一旦背逆,立刻受她报复,手段独特,无所不用其极。顺我者未必昌,逆我者绝对亡——她爱上一个人,未必会坚贞不渝,却非得要版权所有,否则什么事都敢做得出来,到时候,只怕天池会伤得更重。

这使吴舟想起当年卢越所以会答应同天池离婚,也并不是因为他变了心,或是为了女模特关于怀孕的诺言,而是他在辜负了天池一次后再无法回头,因为不知道那个出尽百宝的女模特到底还会用些什么方法来对付他以及他的家庭。天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个性给自己给别人都竖起了一道难以逾越的藩篱,封锁了她自己,也拒绝了爱她的人,却独独向敌人打开死门。

同病相怜,又渴望倾诉,于是他找到了卢越,两个大男人也来不及找酒馆,就在路边档推杯换盏地喝起来。都是英俊潇洒正当年,却为着一个女子弄得失魂落魄,十分折堕。

他们不由得可怜自己,而被迫祝福老程:也许,真是要程之方那样乏味而无过错的人,才会是天池的理想伴侣。

吴舟问卢越:“当年她为何会爱上你?”似不愿意相信天池在自己之后还会爱上其他人。

卢越夷然答:“因为我能令她笑。”

吴舟喟然:“我却只能叫她流泪。”

两男齐齐长叹一声,再次说:“还是老程好。”

至少,他不会使她受伤。

然而吴舟不死心,到底还是另找了一个日子往杂志社去探望天池。

走到门前,却又踌躇起来,自觉莽撞,只在对面咖啡馆坐下,静等天池下班。琛儿曾说过,大学时代,天池常常在他下班时候到厂门口去呆等,等到了,也不敢招呼,只是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

如今,他是在偿还这份情债吗?

他和天池,总是这样地彼此重复着对方曾经走过的路,却终究没有一个交错的瞬间吗?

同玲珑离婚,注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持久战,虽然他已经决定回到英国后再设法,可是现在,他能预知给天池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吗?何况,即使他愿意给她承诺,她又愿意继续对他的等待,他又忍心让她继续等待吗?

那日冲动之下走到众人面前,大声告诉天池他将补偿她所有的伤痕。然而,他的所作所为,却不过是给了天池又一道创伤。他还会带给她多少伤害?

他痴痴地望着杂志社的大门。

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每个女孩都可能是天池。

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每个女孩都像是天池。

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每个女孩都让他心惊。

然而当纪天池当真从门里走出来的时候,他一眼认出了她。

他一眼认出,她不像她前面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任何一个女子。她才是纪天池,走得这样从容傲然,而又天生地带着一份清冷忧郁。忧郁,却不沉重;飘逸,却不轻佻。

她神情楚楚,步履翩翩,随着她的身影一步步地清晰起来,眼前所有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忽然就都不见了,惟有她的身影弥漫在天地间,张扬得无处不在,简直叫他触目惊心。

吴舟等了天池这么久这么切,然而见了她,却忽然没有了召唤的勇气。

《点绛唇》中的字句掠过脑际:

“来生,我愿仍为一个女儿,如雪般温柔,却无雪的清冷,依然是黑的长发白的衣裳,为的是让你不费力地在人群中将我认出。

来生,希望你仍是男儿,还是那么英俊那么冷静,可是求你别再急着同别的女孩缔结姻缘,而要仔仔细细地把我看清……”

他从来没有想过爱情会是这样的。只有非常爱一个人,才会看到她的影子便心动,便心惊,便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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