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启珊说:“应该叫霓裳羽衣。”
杨杨回答:“什么雨衣?我不设计雨衣。”
这是启珊讲一百次笑一百次的笑话。现在提起来都是眼泪了。
杨杨事先得到通知,所以当日他得了感冒。
杨杨手下的助手伶俐地跑过来伺候,小子年轻,不过二十二岁,肩膀瘦嫩,身
子单薄,一双眼睛却似笑非笑地清亮亮中带几个涟漪。
启珊诧异地看着年轻小子,心里想:“多么干净的孩子!”
对,就是干净这个词。
那年轻小子的面孔真是干净,白的皮肤同黑的眉毛头发,白的眼白同黑的眸
子,白的牙齿同红的唇。
年轻真好,什么都一清二白,泾渭分明的,不象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整张面孔
模模糊糊,连瞳孔都是昏黄的。
那双眼睛闪啊闪地,启珊忽然不觉得这次应酬很难堪了。
好象大雨打开窗子放进一般潮湿的清新空气一样,身心俱畅。
启珊轻抚自己的手臂,光洁柔软,有一点松,象用旧了的羊皮鞋,舒适,但老
旧了。那只胳膊,曾经整日温润如玉,饱满地圆涨着,象吸足了水的嫩芽,现在,
只是张老羊皮了。难怪杨杨够了,那么多个共渡的日夜,一声够了,恩断义绝。启
珊的这只饥渴的手臂会自动回忆起杨杨滚热的手掌,绝望地,用一只手去敷衍另一
只手,却欺骗不了自己的心灵。在心底,启珊多少次跪倒在杨杨脚前,哭诉:“求
求你,不要走,我不能没有你。”她垂下眼,脸上一丝惨笑,怎么说怎么做,她都
是那无故被捅了一刀的人,她坚强地站在那儿微笑,她也是被捅了一刀的那个人,
什么都不能改变她受伤的事实。
如果有机会,启珊会不会捅杨杨一刀?
会!只要不犯法,启珊咬着牙:“如果不是太爱我自己,我会杀了你的。”
那伶俐的年轻人看着启珊面孔上写满故事,立刻笑问:“累了吗?”半边颊有一
个可爱的酒涡。
启珊回过神来:“累?啊,是累了。”
年轻人微微有些失望:“啊,本来还想请宋总看两件设计……”他停下来,充满期
望地看着宋启珊。
启珊竟一时不忍回绝他:“还没累到那个地步,拿来吧。”
是两条裙子,是流行式样,启珊问:“你的设计?”
那年轻人答:“是。”
启珊直说:“有点眼熟。”
年轻人并不气馁:“眼熟不要紧,要紧的是有没有人买,是不是?”
说的有点意思!启珊点点头:“有道理,这两个设计,我拿回去看看,你干脆
做个样子给我看看。”
年轻人道:“好。”
启珊要走,才想起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笑,脸上的酒涡又时隐时现:“凌云飞。”
启珊点点头:“好名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宋启珊看完公司报表,看设计图,奇怪的是,那两条眼熟的裙子,是公司销量
最好的设计之一,对比完杨杨的设计与凌云飞的设计,宋启珊明白,要是她选,她
也会买凌云飞的设计。俗是俗点,紧跟潮流,样子简单大方。杨杨的精灵设计,在
图纸是极好的,甚至穿到模特身上也是极美的,但是……,宋启珊喃喃道:“这是人
穿的吗?”怪就怪在,只有这样才能得奖。
回头再看凌云飞的设计,很普通啊,满街都是,怎么会这么好卖?
宋启珊是常血拼衣服的人,一看设计图就在算计:“这件衣服总要一二百元
吧?”一看单价:“380元”不禁失笑,开什么玩笑,还真有冤大头啊。
原因在哪里呢?
以宋启珊的理解,杨杨的公司要倒闭了才合理,把设计放到一边,去阳台透口
气。宋启珊手里一杯克鲁格香槟,那种亦舒女士经常提起的昂贵香槟,宋启珊喝得
起,是因为她有个好处,沾酒就醉,要是大家一起喝茅台,她闻闻脸就红了,坐久
了,不喝都会醉得胡说八道,所以,每天夜深一杯香槟,就跟人家一杯红方黑方差不多效果。
宋启珊常说:“我现在赚的钱刚刚好,够花。”
宋启珊看天边无尽彩霞,低下头来,看见一个小子手捧玫瑰正抬头上望。
那小子的眼睛对住启珊的眼睛,从四楼宋启珊都能看见他脸红了。
宋启珊在阳台上很不淑女地喊:“嘿,小子,你女朋友也住这儿吗?”
那小子的脸更红了。
宋启珊朗声大笑,然后问:“要不要上来坐坐?”
启珊想不到那个会脸红的腼腆小子居然真的打算上来坐坐,所以听到门铃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