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扬州,是吗?”他拉着可儿继续前行。
“是的。”
“想不想去见识一下上京的风光?”
凌雄健低头冲可儿温柔地笑着。而可儿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的身上,她正两眼直勾勾地瞪着不远处码头上泊着的一艘画舫。
这艘画舫身长十五尺左右,既没有雕刻精美的立柱,也没有豪华富丽的色彩。船帮两侧线条简洁的护栏被漆成暗红色,配着本色竹帘和白色纱窗,显得十分的清爽雅致——典型的凌雄健风格,没有一丝多余的饰物。
“这……就是惊喜?”
可儿转过头,两眼中闪着璀灿的光芒。她喜欢水,也喜欢船。只可惜长这么大,她只坐过大运河上的摆渡船。即使只是那样的坐船经历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凌雄健并没有回头去看,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她脸上多变的神情令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送你的。”他道。
“送我的?”可儿不可置信地望了凌雄健一眼。
“你不是很喜欢水吗?应该也会喜欢船。咱们家有湖,甚至还有现成的船坞码头,完全可以有一艘自己的画舫。”
“可是,这得多少钱呀……”
可儿放开凌雄健的手,围着那艘画舫看了又看。
凌雄健挑起眉。“我说过,你丈夫很有钱的。”
“其实,家里那条旧船就很好了。”
“那条船早被船坞倒下的砖头砸烂了。你忘了?”
可儿嫣然一笑,搓着双手道:“我可以上去看看吗?”
“事实上,我正打算把你扔到船上去,不到天黑不放你上岸。”凌雄健抚过她有些苍白的面颊。“这些天你太累了。趁着今天老的小的都不在,我要让你好好的休息一下。”
凌雄健侧倚着栏杆,屈起一膝,将可儿护在胸前。可儿将头搁在他的肩上,一只手伸入湖水中,任由冰凉的湖水在指间流过。
在“依依呀呀”地桨声中,初夏的风柔柔地吹着,湖边垂柳那柔软的枝条轻轻地点着湖面,击起阵阵涟漪。看着湖边的柳树,凌雄健突然轻笑起来。
“你嫁给我时,这柳叶才只是一个个的小青眼而已。”
想起当初在花轿中的忐忑,可儿也笑了。
“我不知道你竟然没让媒婆和吹鼓手进府。在花轿里突然听不到吹乐的声音时,我还以为是那个媒婆要把我给拐卖了呢。”
她抬起头,望着凌雄健青色的下巴。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府?”
沉默了一会儿,凌雄健才答道:“事实上,当时我有点害怕。我怕这花轿里是空的。如果真是空的,我宁愿在场的人越少越好。”
可儿叹息着,安慰地抚摸着他的手臂。
“你有怕过我吗?”凌雄健厮磨着可儿的面颊,又问道。
可儿想了想,笑道:“那天在客栈里,在我们还没有交谈之前,我还真是有些怕你的。不过,你一开口我就突然地不害怕了。”
“为什么?”凌雄健扬扬眉。
“我觉得……你好象蛮讲道理的,不象是那种蛮不讲理,只知道动粗的人。”停顿了一下,她问:“你呢?第一次见到我,你是怎么想的?”
凌雄健想起那日午后阳光下的青色剪影,不由将她抱得更紧。
“第一印象是,这女人好单薄。然后就觉得,这女人真大胆。”他揉揉鼻子,“事实上,直到你走出花轿,我还在想,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不知道我是不是做对了选择。”
“你做对了吗?”可儿扭头看着他,戏谑地笑着。
“那还用说。”凌雄健挑起眉,做了一个自信满满的表情,逗得可儿笑了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喃喃地道:“我想,我们都有点冒险。”
“很值得的险。”凌雄健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而且,我们的运气都不错。”
天空中,白云悠闲地正停驻在那里,缓慢地变幻着形状。不时有一两只水鸟飞掠过水面。在木桨划破水面的水流声中,那挂在舫檐下的铜铁马所发出的“叮当”更显清脆,也衬得湖面更加的幽静。在这片幽静当中,可儿有些思困了。
“真想就这样坐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看着流云、流水。”她喃喃地说着,渐渐沉入梦乡。
凌雄健扯过一旁的披风裹住她,向摇桨的仆役摇摇头,令他止住桨,任由画舫随着湖水轻轻地飘荡着。
晚间,老太太从寺庙里回来,可儿忙迎了上去。老太太止住步,奇怪地看了一眼她,便冷哼一声,转身走开了。
可儿忙叫来跟随的仆从,询问老太太今天去了哪里。仆从告诉她,他们去了蜀岗上的大明寺。并且,因为老太太是安国公的外婆,在寺中还受到了规格颇高的接待。那寺中的主持还特意请了一些正在寺中游玩的当地豪门内眷在一旁作陪……总之,老太太的这一天应该是过得十分惬意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那一眼却让可儿内心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