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洛从那堆塑料袋中捡出化妆包,拿出一管防晒霜给他看。
“勉强可以吧。”文攸同伸手想要拿过袋子检查,却被李斯洛收了回去。他皱起眉,“这不是去郊游,不必需的东西最好不要带,不然你会累挎的。”刚说完这句,他突然想起原先的主意,便道:“随便你,反正是你自己背。”
“我可没指望你会帮我背包。”
看着他利落地收拾着登山包,李斯洛低声嘀咕。
文攸同从肘部瞥了她一眼,直起腰,转身双手抱胸道:“出发之前,我们得约法三章。”
李斯洛学着他的样子抱起胸,等着他列出条件——她刚才就在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给她列出几条规矩来。
“在山里,我是内行,你是外行。你一切行动都要无条件地服从我,不然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懂吗?”
李斯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想,他大概以为她是那种没头脑的骄蛮女人。
文攸同正是这么想的。他又道:“我希望你明白这段路的艰苦。这可不是去公园,这是真正的大山,山里没有现成的路,如果你对自己没有信心,最好现在就放弃。”
李斯洛是对自己没信心,但她更讨厌他那蔑视的态度。她咬紧牙关,冷冷地推开他,将手里的塑料袋往登山包里塞去。
“不管怎么说,我要去石屋。”
看着她固执的背影,文攸同的心情不由复杂起来。既有些恼火,同时也有点莫名其妙的欣赏。
“最下面应该放睡袋。”
他将她塞进背包的塑料袋重新拿出来,声音出人意料地柔和起来。
* * *
直到八点整,文攸同与李斯洛才走出燕子客栈的大门。
八点十分,他们在众人好奇目光的“护送”下走出山村,爬上一道缓坡。
八点二十,小山村消失在缓坡后面,李斯洛的眼前出现一条羊肠小径。
这是一条在山腰间盘旋的小径。它的一侧是野草繁茂的山壁,另一侧是树木葱郁的山坡。
李斯洛低头看看路面。这虽然是条土路,路面却很平整。她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也许前途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恐怖。
心情一放松,她便开始注意起四周。
此时晨雾尚未散尽,那颗红丸似的朝阳像是有着下床气、不肯彻底醒来的孩子,在雾气中不悦地沉着脸。
李斯洛不禁瞥了文攸同一眼。自从出了客栈的大门,他也一直一声不吭地沉着脸。
看来,他的下床气也没有消。
不过——李斯洛耸耸肩——她早就习惯了自娱自乐,才不会受他的情绪影响。
而且,她也没有什么可郁闷的。
她偷眼打量着前方的“美景”。
文攸同背着一个比她的包还要大的登山包,步伐平稳地走在前方。
背包下,一条旧旧的冲锋裤柔软地包裹着他那两条长腿,同样,也包裹着那劲削的臀部。
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大腿和臀部是如何相互配合着运动的。
李斯洛露出一个微笑。江岸秋说的没错,她总是能在任何环境里发现有趣的事物。
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文攸同回过头来。
她连忙收敛起笑容,若无其事地望着他。
文攸同偏偏头。棒球帽下,那双遮在深色太阳镜里的眼睛在她身上怀疑地溜了一圈,又转过头去。
李斯洛调整了一下登山包的肩带——经过文攸同那双行家的手,这包虽然比刚才多了一些重量,可背起来却并没有想像中的吃力——目光再次扫过他那结实的臀部,嘴角不禁弯起一道弧线。
在她看来,她要比那个总是自称“色女”的江岸秋“色”得多,也比那个总是自以为很“野”的韩路野“野”得多,只是她一直没有机会表现出来而已。
想到这两个好朋友,李斯洛就想起她们身后的那一堆“烂帐”。她摇摇头,虽然那两人都标榜过自己的理智,但事实证明,她才是仨人中最理性的一个——从她从来没有掉进过任何一个恋爱陷井就可见一斑。而至于她为什么至今没有爱上任何人……李斯洛耸耸肩,有时候她不禁想,这世间的热情也就那么多,她那对容易激动的父母似乎比别人多占了一份,那么,她这边势必也就会少了一份。不,应该是两份。
一只身体两侧有着白色条纹的小鸟飞掠过他们的头顶,鸣叫着消失在远方的树林间。李斯洛的视线随着它划过山坡,落向远方的群山。
山峦间,早秋的树叶正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在一片苍翠之中,有些树叶已经开始泛起金黄,还有一些则露出一星两点的亮红。这不由令人联想起那些“鸟鸣山更幽”、“晓来谁染霜林醉”等等著名诗篇——这些诗句都是李斯洛小时候学过的,却是她第一次真正领略到其中的妙处。她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一边欣赏着风景,一边任心情飞扬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