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便看到西平站起来抱着刘义真哭了起来。刘义真似是安抚一般,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耳语了几句。
红枝的神色黯了黯,觉得有些冷,吸了口气,伸手抹了抹眼睛,便从墙上翻了下去。
她背对着太学的方向越走越远,夜里的路安静得很,没有集市,坊间也悄无人烟。几个小乞丐卷着破棉被窝在大户人家的房檐下睡觉,看到徐红枝揣着包袱路过,有些好奇地看看她。
红枝抹抹眼睛,肚子开始咕咕叫,她饿了。
然她继续往前走着,走啊走,一边走一边抹眼睛。她停了步子,看看陌生的街景,犬吠声传来,楼上有小婴孩哭泣的声音。她看到窗子亮起来,一盏微弱的灯映出模糊的身影,啼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咄咄咄”的声音传来,开始敲更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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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愈深,刘义真坐在廊下喝酒。西平似是早就醉了,靠着一旁的廊柱看着地上成堆的枯叶发呆。
“公主还是早些回去罢。”刘义真蹙着眉有些无奈道。
西平侧过头看看他,又将头转回去,自言自语一般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带我走。”她笑了笑,伸手将滚下来的眼泪抹掉,“我早该走的,早该走的。”
刘义真不言语,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闷头喝了一口酒。
良久,他才道:“我不知你又遇上了何事。但人活着,就注定会有不如意。这无可避免,也无从拒绝。”叹叹声,又道,“起初我亦觉得命途捉弄人,徒以为上天不公。而后想想,这不过换一条路走,便不再是死途。西平,为师希望你过得好,不必将过去悉数装在心里不肯丢掉。你会有新的生活,但这其中,不包括为师。”
“新的生活。”西平近似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笑了笑,“是啊,新的生活。”她拿了一旁的酒杯,举起来对着空中一轮新月,苦笑笑,接着又道:“再喝一杯,就这一杯。喝完我就走。”
她握着酒杯一饮而尽,甚是悲凉地望了一眼院子里这棵大树。树上叶子悉数落尽,真是凄美又充满了希望。
她想,这棵树还能等到来年春天,重新发芽,枝繁叶茂。随着四季轮回,一年又一年地葳蕤下去。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有些重心不稳。刘义真起身扶住她,无奈道:“为师让你少喝些,为何不肯呢?”
西平忍着又要落下来的眼泪,仰头笑了笑:“谨师傅,我睡书房。借宿一宿,求你了。”
刘义真每次都要被她折腾得近乎崩溃,刚刚答应下来,西平又央求道:“师傅,再替我挽一次发罢……”她看着刘义真的眼睛,“最后一次。”
【四二】初冬暖阳,好过头
刘义真未理睬她这般要求,扶她去了书房之后,又去拿了一床被子给她,一声不吭地生好暖炉,走到门口却又叹声道:“好好睡,别着了凉。”
西平坐在软榻上,卷着被子朝他笑了笑:“谨师傅也好好睡。”
刘义真合上门,屋外的凛冽夜风令人清醒。他蹙蹙眉,抬头望了望夜空中愈发明亮的新月,也不知道红枝在宫里过得好不好,几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一夜他睡得极不踏实,反反复复醒来,浑身出冷汗。
天色微亮时再次从梦中惊醒,他梦到红枝掉进了滚滚江水之中,瞬间就没了人影。伸手一抓,空的。他起身披了外衣,走到书架前翻到那本《我的闺蜜是庐陵王刘义真》,坐在灯下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看到红枝写:“后来我说谎的本事日益高明。”
他合上书,看外面天色愈发亮,想着西平也快醒了,得早些喊她起来回宫。这丫头总是偷偷溜出来,这样不好。
他穿好外衣,去洗漱完,便去往书房。早晨的空气甚是清冽,初冬的太阳无甚暖意,慵懒地压在天际边厚厚彩霞之上,似是不肯升起一般。他浅笑了笑,也不知红枝在宫里是不是又懒床了。什么时候能把她接回来,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也好。
想着想着便到了书房门口。他敲敲门,无人应声。还没醒么?罢了,宿醉未醒,让她再睡会儿。刘义真便只身去往伙房,心想着等到吃早饭的时候喊她也无甚不可。
这天色还早着,阿添坐在伙房的桌子前打瞌睡,看到刘义真过来,又看了看烧饭的小仆,意识不清地说道:“谨师傅你也来等早饭吃啊……”
“怎么起这么早?”阿添越发地像徐红枝,懒散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今天倒起得早了。刘义真似是猜到些什么,笑问道:“难道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