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乱写的。”红枝竟然有些局促。
“挺好。”拓跋焘不忍心打击她,便随意敷衍道。
红枝受不住表扬,内心却又思绪万千,脸上的神情便着实有些奇怪,看起来甚是好笑。
她忽地心里一惊,自己前些时候一直琢磨的所谓要走的路,难道就是嫁人?一直琢磨来琢磨去,就是为了嫁人?是啊,因为年纪大了,为自己嫁不嫁得出去这个问题而焦虑,所以那段日子才会那样闷闷不乐。
所以真真要走的路,就是娶西平,自己——就是留在深宫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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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一日光景,徐侍中要被册封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北魏皇宫。不是传言,而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为此,红枝有些茫然,她无所事事地在宫里乱溜达,无头苍蝇一样飞来撞去。手里的稿子被搁下了,她似是无心写这些没紧要的东西。
瞎转悠的后果便是撞上不该撞上的人,啊,贺夫人。她倏地往后一退,问了声安。贺夫人依旧笑意盈盈,道:“徐侍中不妨去我那里坐坐。”
红枝抚下巴,迟疑了会儿便也答应了。她亟需有人为她指点迷津,虽然此人未必是贺夫人。但也实在无聊得发慌,聊聊天也无甚不好。
贺夫人的住所甚是简单,红枝一眼扫过去,都想为她哭穷了。贺夫人出身虽并没有公主那样尊贵,却也是名门世家千金,到宫里过得这番简朴,着实不易。
红枝坐在一张椅子里,接过下人递来的一杯热茶,这才觉得暖和。
“这天冷得真快。”贺夫人慢慢道,“不消几日,怕是要下雪了。”
平城的秋天很短暂,红枝深有体会。下雪了也好,多一件玩乐之事。本来预备着过年了,可以回家的,现下看起来好像不大可能了。
“徐侍中是哪里人?”上次见面匆促,贺夫人还未来得及问她。
“南朝,建康。”徐红枝淡淡回。
“是么?我祖上在新安,倒也离得近。”
“新安?”红枝好久没有听到过这次词了。当年离开新安往北朝一路逃亡,刘义真说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如今,似是真的回不去了。
她叹口气,抿了抿茶水,听贺夫人道:“那是祖籍,我出生在北朝,也从未去过那里,只听闻有这样一个地方。徐侍中去过吗?”
“去过。”当年刘义真被贬黜新安,又遭权臣暗杀。这些事,能不要再提吗?红枝不愿意去回忆,遂道,“只是路过罢了,记得并不清楚。”
“进了这深宫,怕是更没机会瞧瞧故乡的模样了。”贺夫人似是有些感伤,呷了口茶,继续道,“徐侍中就要被册封了,不想先回家看看吗?”
“回家?”红枝有些惊讶。
贺夫人挑挑眉,道:“是啊,回家与父兄告个别。”
红枝无意识一般扫过窗外的枯枝桠,有些冷风吹进来。贺夫人的神色里却有一丝淡淡忧虑,伸手抚上隆起的小腹,她多希望这肚子里是个女孩儿。
“兮珍。”她唤了下人,“去把窗子关上。”
【四一】再次出走,无处归
兮珍前去关了窗子,屋子里的气流似是静息了一般,纹丝不动,红枝只听得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以前我总想走得远一些。”贺夫人浅笑道,“总想着若没有入宫,又是过着怎番生活。徐侍中之前有过打算吗?”
“打算?”红枝想了片刻,道,“我不知道。”她迷茫得很。
“喜欢陛下?”
红枝蹙了眉。
贺夫人浅笑笑:“情爱这样的事,都不可靠。今日宠你可以宠上天,明日也可以不留情面地将你丢进深渊。在这个宫里,从不会因少一个人而大乱。每个人都是棋子,危害不到大局,便可有可无。”
红枝甚是惊诧。贺夫人并非失意之人,如何将世事想得这般消极。
贺夫人似是察觉到她的诧异,无所谓般笑笑:“我不过随意说说,徐侍中不必往心里去。”停停,又道:“徐侍中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莫不是有所想念或迟疑?”
红枝低头拨弄着光秃秃的指甲,不答话,可这小小动作却显得焦躁与无措。
贺夫人见她总是这般,似是有些明了,便好心说了一句:“若是想回家,可去和陛下说一说。”停了停,缓缓道:“他会肯的。”
而此刻徐红枝心里有些不安,清晰可闻的呼吸声有微妙的急促,她要走,走得远远的。离开这皇宫有舍不得的地方吗?她问自己。她忽然觉得自己如果真的留下来了,就真的被关进笼子里了。
册封之事就定在十天之后,红枝算了下,那天,刚好是她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