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倒霉孩子就这样昏厥在了考场上。
从此——“城东太学有个妲己一样恶毒的国子祭酒”的流言就这样疯狂地传了出去。
以崔植为首的童子科小朋友们,放了寒假,天天游荡在外面散布此谣言。
于是刘义真的名声越来越差了。
再过几日就过年了。这一日,刘义真往官舍去,顺便瞧瞧崔老太太是否安好。
刚进门,崔植就撞了上来。这个小崽子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一扭头,装作没看到刘义真,螃蟹一样横着往另一间屋子里挪。
他挪啊挪,被崔浩老母一把捉住。
“见到师傅不知道问安啊?!”崔浩老母凶了凶他。
崔植垮了一张小脸,极不情愿地点了个头,瘪瘪嘴道:“先生好。”
刘义真笑笑,伸手给了他一块饴糖。
崔植眼珠子咕噜一转,哼唧,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把糖接了过来,一溜烟地跑了。
外面的大黄狗朝他吠了两声,崔植看了看手里的糖,蹲下身:“来,给你吃颗糖。”
紧接着又朝屋子里面扮了个鬼脸。
刘义真也不过是礼节性地送了些东西过来,与老太太拜个早年,便独自回了官舍。
走出门的时候,看到他家的大黄狗津津有味地舔一颗饴糖,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将官舍收拾打扫了一遍,甚至寻到了之前红枝留下的零零碎碎的小字条。
他将字条统统装进信封,又仔细封好,收进了包袱。
他见似是无甚其他东西好带走的了,便出发往长孙道生的府上去。
幸好,这人生地不熟的北朝,还有一个所谓的家。
否则这年关,定是要一个人过了。
大约到傍晚,他刚回到长孙府,便觉得不寻常。
所有的灯都点了起来,外面还有其他的马车停着。
来客人了?刘义真蹙了眉。
进了门也不见卫伯身影,一时间他心中是满满的期待。
或许推开正厅那扇门,红枝就坐在那里,然后她会咧开嘴毫不犹豫地扑过来,会说什么呢?
然就在他做这傍晚梦的同时,卫伯神色淡漠地推开了正厅的门,对站在庭院中央的刘义真缓缓道了一声:“少爷好。”
刘义真敛起笑意来,屋内除了长孙道生,便只有长孙旃和西平二人。
西平却也没有坐上座,坐的竟是红枝常坐的位置。
他一时恍惚,却也没有言语。
长孙道生与他道:“谨儿,坐吧。”
他将包袱递给卫伯,在长孙旃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狐狸旃凑到他耳边轻声笑道:“阿谨,过会儿送个东西给你。”随即又坐正,微微咳了咳。
长孙道生无奈道:“谨儿你劝劝公主,她说不肯走,非得留在府里过夜。”
“不用劝了,本宫决定了的事,绝对不改。”西平直视着刘义真,“再者说了,又不是第一次在长孙府过夜。”
长孙道生脸上倏地挂不住,无奈摇了摇头。
想当年,长孙抗还是个活生生的美青年,西平还是个貌美小萝莉的时候……西平也曾死皮赖脸地留在府里不肯走。
掐指一算,都五年过去了。
长孙道生叹口气,闷着喝了一口酒。
这西平真是仗着国主不在朝中,胡来啊。
这顿晚饭出乎意料的丰盛,刘义真还是头一次看长孙道生这个老吝啬鬼摆这样的筵席。
吃完这一顿尴尬的晚饭,长孙道生让卫伯引西平去原先红枝住的房间。
西平走了两步,却指着对面一间屋子道:“可本宫上次住的是那一间。”
卫伯依旧漠然道:“那间房是给少爷住的。”
西平一挑眉:“本宫不喜欢这一间,就要住那一间。”
卫伯无奈,看向刘义真。
长孙旃则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得一脸奸诈。
刘义真淡淡道:“无妨的,我住红枝那间屋就好。”
他说罢便被长孙旃拖了出去。
长孙旃从马车上取了一个小布包给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拿回去慢慢看。”
刘义真微微蹙眉,近来久未与长孙旃来往,好好的送东西作甚?
“是什么?”
“你家红枝的——遗作?”他挑挑眉,故意将尾音勾了上去,“《洛阳早报》刚出的,叫什么‘单行本’……也不知道那破报纸怎么能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花样来。”
刘义真将那布包拆开,素蓝的封皮上歪歪扭扭写了“我的闺蜜是庐陵王刘义真”几个字。
旁边又是“金木兰”三个小字。
“这?”
“你家红枝写了有一年多,我替她送了三分之二的稿子,如今最后一部分稿子也出来了,想必是她回南朝的路上,自己顺道送去的。”狐狸旃呼了口气,“这天冷得,骨头都要断了,我先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