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哥总笑她不会弹琴、不会吟诗,她不气恼,她会为稽哥哥做四季的衣衫,会煮稽哥哥喜欢的饭菜,就行啦!
她很知足的!山月一双笑眼弯得都成了圆弧。
放下碟子,拍拍裙衫,缩到池塘边的大榕树下拭拭腮上的雨水,突然听到“得,得”的马蹄声,抬头看去,稽绍顶着一天的细雨,缓缓奔来。
山月没有出声,一天中这个时候,她借口出来喂鸭,其实就是等稽哥哥回府,然后一起悄悄说几句话。
稽大哥一下马,视线自然就会转向这里,她微笑着准备迎视。
稽绍下马,门倌出来接了缰绳,他头低着,象有些心事,直直跨进大门,消失在门后。
山月呆在那里,脸上的笑意冻着,眉头紧皱着,直犯嘀咕,听说稽哥哥今日是被皇上召见,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慌不迭拎起裙裾,跑进院中,直奔中院书房。稽绍没象往日更衣练武,朝服未换,呆呆地坐着,脸上的表情深远沉重。
“稽哥哥,你还好吗?”山月轻轻地挨近,乖巧地敲打着他因练武时常会酸痛的肩。
“呃?”稽绍象被吓住,抬起头,看着山月,愣了好一会,稍有点内疚地一笑,“是山月呀,你何时进来的?”
“稽哥哥开始走神时,我就进来了。”她想问宫中是不是有什么事,但怕稽哥哥怪她女儿家过问政事,咽下问语,换上笑容,悄悄地把身子贴在他的后背,柔声低问,“稽哥哥,爹爹说我们的亲事本来想放在深秋,但天气好象没有凉的迹象,他想挪到腊月里,行吗?”
稽绍正正神,点点头,伸出手臂,轻揽住山月,迷乱的眼神柔和下来,“行,全听山叔的。月,我会娶你,一定会娶,大丈夫要言而有信,我也会对你好的。”
山月傻住了,摸摸稽绍的额头,他不是在讲呓语吧!他似乎象在说服自已,在挣脱什么,在承诺什么。
女儿家都有点敏感,“我当然相信稽大哥是敢当敢为的男子汉,我们都定亲三年啦!”她替他肯定,观察着他的神色。
“是,三年。”稽绍喃喃自语,眼神又涣散开。那楚楚可怜的容颜、柔柔的请求一遍遍、一次次让他痛彻心底,他一知觉得心怀中还可以溢出一种叫做怜惜的东西。
“稽哥哥,”身子埋进宽大的怀胞,捧着他的俊容,对准自已,“皇上没有为难你吧?宫里今天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稽绍恍惚地盯着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般。
“稽哥哥!”山月声音大了起来。
“叫什么叫,女儿家都没个规矩。”山涛笑着跨进书房。山月慌忙从稽绍怀里离开,红着脸站到一边。
“皇上召见有什么事吗?”山涛瞧着稽绍脸色有些不自然。
“皇上听说千姿回洛阳,想召见,以示宽慰。”
山涛抚须沉思,“就这样?”
稽绍点头。
山涛黯然叹息,“皇上,这是做给太学生们看的,以示自已的仁德和宽宏,但我有点担心呀,千姿不似你性子温和,别看是个女儿家,她不一定同意进宫。你应下皇上了吗?”
“是,皇上非常诚意,对我一直又看重,我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千姿会听我话的。”
“不见得,你应该征求她的意见再答复皇上呀,不然太被动了。千姿心中有个结,藏得很深,你记得你父亲行刑时,血溅了她一身,她那时才几岁,对于孩子来讲,那是一个永远的阴影,她做不到忘记的,绍儿,你要多关心千姿,她面上娴雅恬静,心中不一定是这样,不然,也不会和那位马先生住,而疏远你这个亲哥哥。”
稽绍愕然,“我没有想到这些,真是汗颜。”
“不晚,今天去楼外楼看看她吧,刚好我也接到马先生的请柬,邀我去小酌。我换件衣服,一同去吧!”
山涛笑着出门,稽绍又跌进了沉思。
山月抿抿嘴,他没有回头,没有注意她还在,没有往日的柔情,他到底有了一份说不出口的什么心思?
不打扰他思绪,悄然出门。
蒙蒙细雨湿了衣襟,湿了庭院,湿了流光。
楼外楼的二楼西厅通常关着,客人再多,也不用作宴宾。今日破例厅门大开,几位清秀的侍女忙着燃香,搬盆花,摆放餐具。
傍晚时分,厅收拾得雅韵精致。正菜还没有上来,桌中简单的几盘小菜,细瞧,盘盘用心良苦,不似平常宴中所见的ròu鱼、海鲜之类,虽只是些蔬菜瓜果,可无几人见过、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