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过来,她迎着风,不禁呛咳了几声。身边侍候的宫女慌忙跪地递上杯参茶,“娘娘,请你喝下去吧!”递茶的手微微抖,茶不慎泼出杯沿。
“搁下吧,我一会再喝。”
“不,”小宫女诚煌诚恐地跪得更近,“娘娘进宫后,瘦了许多,请一定要多吃补汤。皇上说过,娘娘要是瘦一寸,我们……侍候娘娘的宫女便要死十个。”
仍记得,大婚那日,娘娘象个疯子似的在紫云殿狂叫,殿中所有的摆饰全被摔得精光,皇上也被娘娘抓伤。后来,皇上让太监搬走了殿内的一切,殿中所有侍候的宫女和太监跪满一室,内侍官在殿外捧着圣旨,如果娘娘再拒绝皇上,所有的太监和宫女全部处死,内侍宫领旨去丞相府抄斩与太子一同叛国的丞相全家。
“把我打昏吧!”娘娘眼神空洞地看着皇上。
皇上舍不得碰如水晶剔透般娘娘一指,让太监燃起会令人如步云端,销魂慑骨的“妃子笑”,漆黑的夜终于在皇上狂喜的笑声和娘娘的抽泣中等到了天明。
紫云殿夜夜香气缭绕,皇上夜夜欢悦,不思早朝,娘娘日渐消瘦,她们的惊恐也日趋扩大。
不能让娘娘展颜,不能让娘娘丰盈,这宫中便一日不得安宁。皇上为了娘娘,连皇后都喝斥自尽,她们这帮宫女,还不是野地上的杂糙,轻轻一吹,便销声匿迹。
“娘娘,奴婢求你,喝一口吧!”
感觉到宫女的手抖颤得厉害,匡似画低下头,安抚地看了一眼年纪尚稚的宫女,“起来吧,我喝!”
宫女骇白的脸恢复了血色,喜滋滋地把杯递到她嘴边。苦涩的汤令她眉头皱了一下,想推开,固执的宫女不依,一杯汤沽沽入肚,宫女又送上枫糖。
匡似画咽下,扭过头,眼泪汹涌而出。她现在这样活着比死还难受!
为什么新郎突然成了皇上?为什么说太子并没有回国,而是叛国?她不明白,也没有任何人告诉她。皇上用锦衣玉食供奉她,宫人如临大敌看护她,同心阁囚禁着她,她如同与世隔绝。
她只是皇上纵情的一具行尸走ròu罢了。
远远传来一阵唢呐的哀鸣。“那是什么声音?”
小宫女怯怯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看外面站得笔直的一排太监,低声说:“今日储皇后出膑。”
匡似画晕眩地站起,“我要去送下皇后。”那个象母亲一样疼爱她、为了她不惜顶撞皇上、自责未能保护她而自尽的皇后,心碎欲烈。
“娘娘,不要,皇上会发怒的。”小宫女又跪了下来。
匡似画冷冷一笑,“那与我有什么关系,让开。”
小宫女没想到柔弱如杨柳的娘娘也会这般坚决,一时慌神,匡似画已越过她走向大门。
站立的太监伸手拦阻,“你们想听我对皇上说你们对我不敬吗?”匡似画拧眉低斥。
太监们面面相觑,“娘娘,你想去哪,小的陪娘娘同行。”
“我去下中宫,不是逃走,再说,我能逃哪里去?”她不能拿丞相府一百多口人命当儿戏,听说闻此婚变,爹爹瘫痪在c黄,娘亲以泪洗面,丞相府阴云笼罩,她好好活着,才能让他们心中宽慰一些。
宫中比她年幼的妃嫔很多,她没什么好怄气,许多探视她的妃嫔眼中掩饰不住羡慕和妒忌。
那个有过梦和美丽回忆的匡似画死了。
“奴婢陪娘娘就行了。”小宫女追了上来。
送葬的行列已出中宫,有人将黄色的方孔冥钱成把成把撒向宫中,然后似雪片般飞飞扬扬飘落在地上,被风吹得杂乱无章地滚动着。
几百人合成的挽歌声掩不住宫女们的号啕声。谁都听得出这撕心裂肝的哭声里,隐藏着诉不尽的绝望、悲恸、惊惧。
队伍缓缓在向着距洛阳数十里外的皇陵而去。
匡似画站在中宫的院落里,泪一颗颗落在脚下的尘土。
“美人,可想死小王了。”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阴坏的笑声。
匡似画惊恐地转过身,司马衷摘下头上的孝帽,随手一扔,“小王正被这呜啦呜啦的哀乐扰得心烦,没想到会看到美人从天而降,喜煞小王也。”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她的面前,猛地将她抱在怀里,嘴唇在她素颜上狂乱地吻着。
中宫的宫人全去送葬了,现下这里正是一座空殿。天时、地利,这送上来的美人,他怎能错过?
“齐王!”小宫女恐惧地上前想抢回娘娘。
司马衷一脚蹬飞宫女,喝道:“如果不想被分尸,就乖乖地到门外给小王把好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