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丞相听得背后凉嗖嗖的,象不认识眼前的人,司马晔也惊疑地拧起了眉。
“落痕,送客,本宫累了。”她不再理睬,转过身,复又对着镜中的人儿发起呆来。
“似画!”匡丞相痛苦地大喊。
司马晔悄然拉下他的衣襟,示意他离开。他无奈地看了眼女儿,沉重地步出同心阁。
“朕会随他的,丞相,你也不要太难过。她如一个溺女的人,浮木被人抢走,她有些悲愤是自然的。朕想过一阵,可能就好多了。”
“会吗?”
“会吧!”司马晔也不敢肯定,但只能这样想。似画有些颠狂的前兆,很不对劲,现在如不顺着她,她会更加厉害。唯有顺着她的性子,期待她自已慢慢走出来。
她恨他,似入骨,他无语,也很心累,现在如果千姿在该有多好啊,他只要拥着她温软的身子,听着她清脆的笑语,什么累都会消失的。
千姿,你现在又在哪呢?
他不停地在心中低呼,抬手按住心,却无法抵挡那阵阵不停传来的心痛。一阵秋风穿袖而过,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裹住了他。
第五十二章,骤雨初歇 (一)
十字路口,一路通向临安,一路通向金陵。季千姿站立半响,决定去临安。她抬起头望着天空,天快黑了,大地上升起缕缕轻雾,罕见的暖冬,虽已十一月,但气温反到比晚秋时还高。
她拭去满面薄汗,妆黑的面容差点被抹化,走了太久的路,轻巧的包袱也如千斤似的,她不得不倚在路边的树干上歇息会。
路上的轿马还甚多,步行的却无几,她到不害怕,破旧的衣衫,丑陋的面容,瘦削的身子,这样的男子,没有几人会驻目的。从洛阳跳马车离开后,她沿着山路慢慢地走,有时步行,在时搭一下拉柴的牛车。她与普通人闲聊,她会听老人抱怨儿子不孝,妇人唠叨老公酗酒;她会问别人家喂了几头猪,今年收成如何……离洛阳越来越远,她渐渐已忘了那个会弹琴的季千姿、曾经遇到过许多不幸的季千姿,她只当自已真的是一个流浪的穷小子。
没有目标,也不赶时间,她逢店必停,逢景必赏,为一个铜板和别人讨价还价,为医治一个病危的乞丐在一间破庙住了三天。她吃得少又吃得简单,所带的银子虽不多,但足够很长时间的花销。她没有想过终点在哪里,以后有什么打算,不想,就这样走,有一天真的累了走不动,她就停下来,随意找个差事,总能把自已养活的。
在路上,她曾遇到一个杂耍班子,跟随了很久,在班子里看人家演戏,为人家写唱辞,也跑过龙套,她发现自已很喜欢那种飘泊的生活,放任地演绎着别人的的欢离合,有过一直跟随的想法,但人家下一站的方向是洛阳,她只得放弃。
临安,一定有更大的戏班子,她想着,脚下的步履不由得加快了,反正歇得也很久,就趁夜赶路吧!
趁夜赶路的人好象不止她一个,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忙闪到路侧,是三辆超大的马车,箱箱笼笼堆得满满的,车中人员好象很多,不时传出一声声大笑。
领头赶车的是位老者,薄雾中看不清面容,他大声吆喝着,看到路边的千姿,热情地问道:“小兄弟,一个人这么晚是去哪呀?”
“临安!”
“哦,我们同路,要搭个便车吗?”
布帘突地拉开,几个男女探出头来,友好地冲她笑着,“上来吧,没有关系的。”
马车缓缓停下,最后一辆马车中不知怎么传来一声低吼,象埋怨马车行驶得不稳。几位男女一吐舌头,齐声轰笑起来,向千姿招招手,“快上来,台柱发火了。”
千姿不好推辞,伸出手,一位男子拉住她,她跨上马车,刚坐下,老者就把马车驶得飞快。
千姿好奇地打量着车中的人,不象世俗的男女,他们之间似乎很随意也很和善,不时说笑着,哼唱着。“请问,你们去临安是……”
“哦,”拉她上车的男子友好地一笑,“我们陈家班,是去临安唱戏,赶车人就是我们班主陈老板,我们几个是师兄妹。”
“你们是戏班?”千姿眉眼都欢喜得跳起来了,“我……我去临安就是想找戏班的。”
大伙同情地看了一下她的面容,小心翼翼地问,“你想学唱戏吗?”
“啊,”千姿装着很有自知之明的样,温婉一笑,“我这样,只能打打杂,我是喜欢戏班的生活,走街窜巷,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天天都过得很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