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但讲无妨。”司马晔尊敬地为他砌了杯茶。
“皇上,你今日在朝堂上讲,先皇的妃嫔都要移到别宫居住。老臣斗胆恳求,可否让老臣把匡娘娘接回府中居住。她呆在这宫中,除了耻rǔ,就是心碎,再住下去,老臣怕她会想不开。”说着,匡丞相不禁老泪纵横。
司马晔阴郁地把目光看向窗外,“说人死后,无论恩仇,都要一笔勾消。可朕有时还是忍不住要恨先皇和二王子,真是灭绝人伦,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一切怨缘都是因为朕,似画如果和朕没有任何关系,也就没那一箭双雕之计了。丞相,朕现在已给不了似画别的,但给她一份宁静而又平和的环境还是可以的。”
“多谢皇上的体贴,这是似画的命呀!天妒红颜,老臣想到心就象撕裂一般。现在事已至此,只能接受,皇上,让她随老臣回府吧,老臣知这与宫中的的礼仪不舍,就请皇破个例吧!”匡丞相颤微微地跪下,哀求地哭诉着。
司马晔慌忙起身搀起匡丞相,“丞相,只要似画快乐,朕什么都应允的。”
“那皇上是同意了?”
“唉,丞相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朕哪能不答应呢?朕现在就陪丞相去同心阁接似画。”
“这几日,她好吗?”匡丞相轻声低问。
“她一直呆在阁内,从不出来,幸好送进去的饭菜有动过。”
“她还在思念着他吗?”匡丞相难为情地瞄了眼司马晔,说不出“稽绍”二字,他如何也想不能一向乖巧的女儿竟然对温厚的稽大人有情。
司马晔低下眼帘,那日从同心阁移走稽绍的尸身,匡似画就象疯了般,是太监们硬扯住她,才移开的。
“朕不太清楚,这个要问她自已。”他摇头,她与稽绍之间的故事,是个悬案了。唉,人好擅变,如他也是轻易地对千姿钟情,那样一对优异的兄妹,动心是情不自禁的。
匡丞相不便多问,君臣二人相偕着向同心阁走去。
同心阁边的莲池,如今只有几枝干枯的荷叶在风中摇晃,池水轻荡,满目萧索得紧。
那日的血战痕迹已全部清洗干净,秋色瑟瑟,除了季节的变化,似其他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侍候匡似画的落痕一见有人走来,探探头,看清了,忙迎上来。“奴婢见过皇上、丞相!”
“娘娘她在吗?”匡丞相问。
“娘娘,她……”落痕抬了抬眼,欲语又止。
“快说,娘娘她怎么了?”匡丞相急了。
“娘娘还好,只是刚才在铰头发,奴婢想劝阻,她便剪刀抵颈,说奴婢再近一步,她就刺下去,奴婢只好任由娘娘了。”
匡丞相听得心戚戚的,慌忙三步关作二步,冲进阁内,满地铰落的秀发和彩色的衣衫,再抬头,匡似画顶着一头长长短短的头发,一袭素衣,脸色蜡黄地拿着剪刀端坐在镜前,痴痴的对着镜中的人发呆。
“画儿,你这是干吗呀?”匡丞相手抖抖的,不敢上前。
匡似画从镜中看见了来人,悠悠转过身,便不起身招呼,漠然一笑,“爹爹怎么有空来此?似画想削成光头,可怎么也不会弄。”
匡丞相小心地上前,抢过她手中的剪刀,扔得远远的,“画儿,为父来接你了,我们回家吧!”
“这不就是我的家吗?还回哪里?”匡似画天真地问。
门外的司马晔皱着眉头,心抽抽的,背过身,不忍再看。
“回似画从小就住着的地方,那里有似画的绣楼、花园、小厅,好吗?”
“呵,爹爹,回去能让时光倒流吗?何必自欺欺人呢,发生了就发生。”她忽然不复刚才的恍惚,思绪清明地说着,“我哪里都不去,死也死在这宫中。”
“何苦呢?”匡丞相抱住女儿,“这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留恋?哈,好大的笑话,我才不留恋,我留下是想看戏,看那些现在耀武扬威、春风得意,踩在别人尸体上开开心心过着人上人生活的人的报应。”说着,她盯着司马晔的背影,目光愤恨而又狠毒,“我要在这里诅咒着他。”
“啪!”匡丞相举手一掌,“你看你在胡说什么?你又懂什么!”
匡似画冷笑,“我不需懂太多,我只知晓我所看到的。爹爹,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的,现在,我也不再是你的女儿,我是先皇的嫔妃,应该住在这宫里,我也不是从前柔弱的匡似画,以后,谁伤我一点,我打不过,咬也会把他咬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