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晓冬,管蘅的心头涌上一阵苦涩。时光飞逝,晓冬离开都一年多了。她还记得去年的五月末,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那人说晓冬走了,很愕然,是一起交通意外。她怎么都不肯相信,就在头一天晚上她还和晓冬通了电话。晓冬劝她来北京,说北京搞音乐的专业人士多,机会也多,她窝在宁城教人弹琴终究不是个事,她答应晓冬自己会认真考虑。可她还没给晓冬答复呢!那天晚上,她买了两碟晓冬爱吃的锅贴去了学校,在操场上坐了一夜,天亮时把锅贴埋在了土里。晓冬总说北京是不错,可就是吃不到宁城正宗的锅贴。
那个人……管蘅突地坐直了身子,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还好,没删。她用力闭了闭眼,按下通话键。
“你找谁?”对方应该没存她的号码,声音很是讶异。
“我是……管蘅,是周晓冬的同学,你是她的同事吉林,对吗?”管蘅印象深刻,他通知她时,自我介绍就是吉林省的那个吉林,是晓冬的学弟,也是她的同事。
“啊,是的。你在北京?”吉林愣了好一会儿才应声。
“嗯,我前天到的。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很冒昧地给你打了电话。我有点事可不可以麻烦你?”
吉林一点也没迟疑:“当然,晓冬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吉林体贴管蘅人生地不熟,见面地点由她来定。管蘅能说出来的地方还真不多,想了半天后,约在一家钢琴城。
管蘅是无意中经过那个地方的,一眼就看到大厅中央摆放的施坦威的三角钢琴。很多顶级钢琴演奏家都喜欢斯坦威的钢琴,丰富多彩的音色开发出广泛的音乐风格,不仅具有适用于古典音乐的理想音色,而且也可用于爵士、摇滚乐和流行音乐。管蘅以前只听说过,但从未见过,所以痴痴地看了很久。
她与吉林约的是第二天的早晨九点,管蘅出门很早。所谓早,北京城也已被阳光普照。每次出门,管蘅都带着一种紧张,这种紧张或许是出于来到这座庞大而古老的城市所产生的不安。
宁城也是大城市,但与之一比,北京实在是太大了。人口、车辆、大厦无法相比,就连节奏也像加快了很多似的。从双脚落在北京西站的那一刻起,管蘅便感觉自己如同被扔进了一座巨大工厂中央似的。
城市越大,就越发感觉到人的渺小,像一片落叶,飘泊无依。
钢琴城刚开门,她是第一位顾客,可以尽兴地欣赏每一件华美的乐器。她很想试弹一下斯坦威,但看了看店员冰冷的表情,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门口站着一个瘦瘦黑黑的男子,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格子短袖衬衫,米色休闲裤。管蘅有种直觉,他就是吉林。
“吉林吗?”她试探着问。
吉林用力深吸一口气,有点蒙了。在周晓冬电话号码簿里排首位的,他相信应是属于她的铁杆好友。物以类聚,一定也是女汉子一个,怎么也不应该这么飘逸、这么文静、这么清丽呀!
“是……我是!”他“呵呵”地笑了两声,感觉手脚都不知该怎样摆,嗓子陡然捏细了几寸。
“我们去那里坐坐。”管蘅看他一脑门的汗,也不顾店员势利的目光,指了指角落里摆着的几张沙发。
吉林点点头,两人并排坐下,中间隔着一个抱枕。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局促。
“我和晓冬是高中同学,同桌,同一间寝室。”管蘅搓搓手,眼眶有些发红。
吉林点点头,故作调侃:“知道,就是那种好得合穿一条裙子的姐妹嘛!”
“晓冬从不穿裙子。”
吉林拍了一下头:“对,她像个男人婆。”
管蘅反驳:“不是的,她只是对仪表不太在意罢了,其实她心思很细腻的。”管蘅是艺术特长生,每天在课业之外还要留三个小时练琴。买饭、打水,晓冬都抢着帮她做。晓冬的力气大,一只手可以提两个水瓶,腋窝里还能夹一个热水袋。管蘅怕冷,没有热水袋一夜都睡不暖。管蘅的化学成绩很差,为了让她小高考时能顺利过关,晓冬竟然偷偷爬窗去教研室里偷试卷,差一点被开除。高中三年,快乐的事说都说不完。后来,晓冬北上读大学,管蘅则留在宁城学音乐。分别的那一天,坚强的晓冬哭了。这样的晓冬,又怎么会是个男人婆呢?
“前年还是大前年,她往南跑得很勤,说是去看你。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你的。你的名字笔画很多,很特别。”
管蘅内疚地咬住嘴唇,眼中泛起一抹水光:“那一阵……我过得有点艰难,她不放心我。”
吉林看她那样子像是要哭了,急得直挠头,连忙转移话题:“那个……你遇到什么麻烦事,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开口,我最近工作不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