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漠脸一红,跑去洗手间,头发不是一点乱,翘得乱七八糟,不仅如此,他的眼角还有一星星的白。黎漠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大概世界上没人像他第一次见家长这般狼狈吧!不过,这点挫折是打不倒他的,洗漱好,他又跑去厨房,脸皮厚厚地叔叔长叔叔短。不要管爸爸发问,和管蘅怎么认识、怎么交往、这次怎么犯傻,他一一交待。已经行为不良,他必须坦白从宽。
“哦,说起来还是晓冬搭的线呢!”管爸爸眼中多了点暖意,“管蘅和晓冬最要好了。”
“这次来,我准备带管蘅去法国住一阵,反正国内暂时没有工作。让她见见导师、听听音乐会,对她以后有帮助的。”黎漠怯生生地看着管爸爸。
管爸爸拿了把木勺,不紧不慢、不疾不徐搅拌着沸腾的粥锅。“如果做不到持久,一开始就不要给她希望,我不会怪你的。她是有音乐天赋,但有天赋的人很多,不见得每一个人都能如愿以偿,她若平庸一辈子,也不算很委屈。”
“如果不是这次出事,我和管蘅说好一起来宁城见你,我想帮她办结婚移民。”
“你现在想法改变了?”
“没有。因为我做了错事,让管蘅受了伤,我……没底气和您提……”
管爸爸把大火改成文火,继续细细地熬。“管蘅很小的时候,就显示出惊人的音乐天赋,但我不希望她学音乐。我是个务实的人,她妈妈身子不好,我们家的收入很一般,学音乐太费钱了。人一旦有了梦想,如果得不到实现,会很痛苦,不如一开始就不让她做梦。可是她妈妈非要让她学,我知道她有太多的遗憾,我不忍再伤她的心。说实话,我已经决定把这座院子卖了,我想应该够支付管蘅去国外学音乐了。以前没往这儿想,实在是舍不得。我们一家三口,在这里住了近二十年,太多太多的回忆。”
黎漠急了:“叔叔,不要卖房子,管蘅学音乐的费用,我都准备好了。我买的房子挨着地铁口,她坐几站就到音乐学院了。”
管爸爸欣慰地一笑:“等你们结婚后,你想怎样就怎样,现在还是由我来。”
“现在……啊,叔叔,你同意让我和管蘅结婚吗?”黎漠突然明白过来,激动地上前抱住了管爸爸。
管爸爸叹道:“我不同意有用吗,你瞧管蘅嘴都噘得老高。”
黎漠回过身,管蘅一张小脸黄巴巴的,精神却还不错。“我站了好一会,你们两个只管说只管说,看都不看我一眼。”
管爸爸心疼地脸都挤作一团,连忙端上早餐。黎漠悲哀了,管爸爸和管蘅说话,竟然都是用手语,唬得他一愣一愣的。管蘅解释道:“没说你坏话,我和爸爸就是习惯了。爸爸上课都是用手语,回家后,有时改不过来。看多了,我也就学会了。我第一次去晓冬家,用手语和她妈妈交谈,把晓冬都惊着了。”
早餐吃得很简单,午餐管爸爸用了心,清炒芦蒿,糖醋鲤鱼,爆炒河虾,茄夹子,最后一道是汤。先把鲫鱼用煎得金黄,然后倒上开水,大火煮半小时,过滤掉鱼渣,余下的汤雪白雪白。然后在汤里放上蛋饺、火腿片、虾仁、黑木耳,碧绿的娃娃菜,几片胡萝卜,大火烧开后,文后慢慢熬一小时。一碗满满地端上来,色彩斑斓,香气诱人,黎漠看着都不忍下筷子。
“妈妈不能吸油烟,家里的饭都是爸爸做。”管蘅感冒好些了,胃口也跟着好了不少,菜和饭都吃了不少。
“我也会做饭的,不过,是西餐。”黎漠碗里菜都堆成了塔,都是管爸爸夹的。“等到了巴黎,我给你做。”
提到巴黎,管蘅和管爸爸又用手语说不上了,黎漠只能在一边干瞪眼,从神情上看,管爸爸有些犹豫,管蘅也是眉头皱皱。
管蘅饭后又睡了一觉,管爸爸和黎漠坐在屋檐下喝茶聊天。黎漠提出晚上一块出去吃饭,管爸爸沉吟了下,说管蘅感冒还没好透,饭就在家里吃。你俩晚上去看场戏吧,我查了下,剧院有茅威涛主演的《孔乙己》。
黎漠坦白道,他不知茅威涛是谁,也看不懂戏剧。管爸爸笑了笑,有管蘅呢!
管蘅睡醒之后,脸色红扑扑的,鼻子也不堵了,头也不晕。她弹了会钢琴,黎漠在一边翻着相册。他真没有说错,小时候的管蘅,无论站、坐,都是乖乖的。
去剧院,管蘅还是戴上了口罩,一为防止被病菌感染,二是怕被人认出来。柯逸的粉丝可是遍及全国的角角落落。他这两天,好像去热带岛屿休假了。粉丝心疼道,天王在疗伤。黎漠讥诮道,他是不作不死。
开演前,管蘅先给黎漠讲了遍《孔乙己》的故事。把鲁迅的小说搬上戏剧舞台,茅威涛不能说不大胆。这不比风花雪月的才子佳人,故事没那么有趣,甚至可以讲有点沉闷,服饰也并不华美之极。但茅威涛的演出太精彩,每一次换布景,场内都是掌声雷动。直到最后,管蘅才告诉黎漠演孔乙己的演员是位不很年轻的女子,黎漠惊讶地张大了嘴,好半天都没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