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糕像是冻过了,咬一口,齿间回荡着凉凉的甜,再喝一口奶茶,烫得直抽气。这就是晚餐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饿着肚子。
旁边一个喂孙子吃茶叶蛋的老奶奶碎碎念叨动个不停的孙子:不能瞎跑呀,不然奶奶就找不到你啦!”
“不怕。找不到宝宝,奶奶就让这个叫。”小娃娃憨憨地指着头顶上方的喇叭。
“哎哟,什么都懂呢!咦,又在找这孩子,肯定是因为爸妈太溺爱孩子,导致孩子不太上道。”奶奶这回是对画尘说的。
画尘静心听着,咀嚼的嘴巴停止了。
“阮画尘小朋友,听到广播速到二楼收银台处,你的爸爸在等你。”带有滨江口音的普通话,生怕别人听不清楚,差不多是一字一句念完了这个通知。
画尘打了个嗝,她噎着了。
阮画尘小朋友这个称呼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历史了,而且晟茂谷也不可能来这种大众超市的。她一路打着嗝,坐电梯上二楼,看到收银台旁那张斯文而又熟稔的脸,嗝止住了,她吓着了。
“我请她们帮我找下阮画尘,然后她们就播成这样了。”何熠风习惯性地推推眼镜,声明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错。
“那你也不阻止。”画尘气得够呛。
“不要拂逆别人的好意,这样子效果更明显。”
是明显,她像一阵风一样跑了上来。画尘已经没力气多说了,她顺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超市?”
“你下班后,总爱来这个超市待一会。”
“难道你跟踪过我?”画尘缓慢地眨了眼睛,她从没和他说过这事。
何熠风马上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话收不回去,只能僵着表情,画尘看到他的脸色好像是在可疑地泛红。
迷雾散去,山峦浮现。有什么事正在发生,就是块木头也该明白了。
画尘静静地站着,鼻子直发酸,想哭。像行遍千山万水,蓦然回首,想起这一路的艰辛,情难自禁。
这七年,他干吗去了?曲曲折折,她已经忘了原先的起点在哪里。此刻的她,无论是心情还是生活,都乱成了一团。
都是他的错,画尘朝何熠风投去怨恨的一瞥,扭身就走。
“东西都买好了?”何熠风腿长,两步就赶上了她,走在她的左边。
“不买了,不是和谁都可以结伴逛超市的,你看那边买面纸的头挨着头的两人是夫妻,那边买水果的两人是母女,过去一点,那边买零食的是闺蜜。他们都是家人、朋友,你只是我夫子。”一口气吼了一大通,连气都没喘,说完,画尘想咬舌自尽,这都讲的什么呀,像是在向他要个名分似的。
还好,何熠风是直线思维,“哦,只是夫子。阮画尘,你知道夫子的所有含义吗?”
活到老,学到老,走到哪,教到哪。和他一起,这一生会受益匪浅的。画尘已经不是生气了,她是很生气,气他的镇定自若,气他的气定神闲,气他的好整以暇,气他的理所当然。“不知道。”
这回她是用跑的,一路跑到停车场,差点跑断气。偷喻朝后看了看,何熠风没有跟上来,心里又有点失落。拉开车门,呆呆地坐了好一全,才发动引擎。过了超市的第一个红绿灯,左拐时,画尘看了看后视镜,黑色的辉腾与她只隔了一车。
画尘很想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远远地甩开这辆黑色辉腾。但那是好莱坞大片里的镜头,画尘不会做的,生命不是用来蹂躏的,而是需要珍惜的。
离静苑还有二十米,牧马人靠边停车。两分钟后,黑色辉腾挨着停了下束。何熠风走下车,俊脸上罩了层寒霜。画尘扁扁嘴,自觉地下了车,头低着。
“什么也不要说,我……我今天心情不好。”唉,何止是今天,年前年后,她的天空就是阴暗的。天气一暖,滨江的雨季就到了。何时天空才能放晴?
“我知道。”何熠风嘴角有着含意不明的微笑,“你心情一不好,就会任性、不讲理,处处和我对着来。”
呵!画尘短促地笑了声,自嘲道:“原来我是这么讨厌呀!”
“不讨厌,很欣慰。情绪发出来比较好,你什么都不说,我才担心。“他拨开她脸前的碎发,声音低沉了。
如果用相机将现在这幅画面捕捉住,日后翻开相册,都会觉得这是一对多么有爱的人呀?可是……画尘的心里还是有一堵墙,她躲在墙后,不愿看外面的风景。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他的手留在她的额头,掌心像火般,炙烤着她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