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我还问了小甜:“对了,今儿中午那哥哥,没对你怎么样吧?”小甜一愣:“他能怎么样啊?要了我手机号而已。”“啊,真的啊,那你怎么想?”“我能怎么想啊?那大叔像木头一样,跟我处于不同的两个世界啊。”我扑哧就笑了:瞧蒋有虎这辈分,从哥哥直升到了大叔。木头?我看他倒像是枯木要逢春。
我坐到了吴哲的身边,一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说,因为该说的,刚刚都已经说了。吴哲时不时瞥我一眼,却不打扰我。他知道,我唐小仙的脑子正在运作,所以请勿打扰。
我踏入“伦语工作室”的大门时,只觉迎面一阵阴风。除了郑伦和萧之惠,其余人等在我眼中有如花糙树木,充作背景。微笑的萧之惠对我一点头,就怀抱文件与我交错而过了。她肩披一件洁白的垂有流苏的披肩,俨然盘丝洞的蜘蛛精。而微笑的郑伦,慈眉善目的好比唐僧:“小仙,来了?”
“合同谈好了吗?”我手挽上郑伦的手臂。“基本好了,但还有小细节需要改,明天才签。”“那可以回家了吗?”我晃悠着郑伦的手臂,好像我们之间五岁的年纪差距,是他大于我一样。“可以可以,走,现在就走。”郑伦拿我没办法,揉了揉我的头发。纵然他娶了大他五岁的我,他内心的雄性勃勃也注定了我们的关系不像姐弟,而像兄妹。纵然我们夫妻俩的这一套动作发生在隐蔽的墙角,但我还是看见了萧之惠在看着我们,那光亮亮的脑门儿简直是一个探照灯。
在回家的路上,我前一句话是“今天晚上吃什么啊”,后一句话却是,“哎,对了,那煤老板的生意,小萧她是怎么挽回的来着?”郑伦瞥我一眼:“媳妇儿,你的思维可真跳跃啊。”我扭了扭身子:“哎呀,我胸部不跳跃,思维还不能跳跳啊?”郑伦被我逗得哈哈笑,警惕性下降到了最低值:“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她主动约了煤老板,结果煤老板让她生生等了五六个小时。她就是用这一片诚心,再加上我们出色的设计图,挽回生意的啊。”我圆睁双眼:“真的就这么简单吗?”郑伦的警惕性又有回升的趋势:“唐小仙,你又要来劲是吧?”我连连摇头,末了笑眯眯说了一句“看来那煤老板的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就让这谈话收场了。
看来,郑伦对萧之惠的真面目,真的是一无所知。看来,他真的是被蒙在鼓里了。但托吴哲的福,我唐小仙已认识到了真相。今天的吴哲,穿着一件棕色的条绒布夹克,配合着他的平头国字脸,像个中年人。在从服装批发市场回“小仙女装店”的路上,他对我说:“之惠擅自免除了煤老板应付的设计费,答应只收取他材料和施工的费用。”我皱了皱眉头:“擅自?什么叫擅自?”
“就是瞒着郑哥。”
“如何瞒?郑伦收不到设计费,怎么会不过问?”
“郑哥他不会过问,因为他不会收不到。因为那笔钱,之惠自己垫上了。”吴哲终于揭开了谜底。
我觉得自己中了一记闷拳,觉得鼻梁骨酸疼,恨不得喷出两注鼻血,喷出这一腔憋闷。我堂堂唐小仙,日防夜防,竟还是让她萧之惠钻了空子,抽冷子成了我夫君的大恩人。如果不出我所料,有朝一日她一定会利用这个恩赐,来为自己谋个利益。我张口就问了吴哲:“她萧之惠是不是对郑伦有企图?”吴哲酸溜溜一笑:“没错。”我来不及再说话,吴哲就继续道:“你看得出来,是因为你在乎郑哥,而我看得出来,是因为我在乎之惠。”我扭脸把吴哲打量了一遍:怪不得他会来做我的同盟军,怪不得他会帮我阻止郑伦和萧之惠一对一的接触,到头来,竟是因为他自己想接触之惠。
“她垫了多少钱?”我有股冲动,想掏出钱包,将里面的钞票全扔在她萧之惠的脸上。不过,接下来吴哲口吐的数字,像一张血盆大口,吞下了我的冲动。他说:“六套房,总共十二万。”我的下巴几乎掉到了脚面:十二万?这不是逼我变卖“小仙女装店”吗?天啊,如今的贫富差距怎么这么大啊?我奋斗到了三十岁,每每听见六位数的金额,还都会肝儿颤,可她区区毛丫头萧之惠,出手竟如此大方。真是真人不露相!
“怎么,怎么这么多?”我结巴了。吴哲耐心地说:“这不算多。我们的收费水平,属于中等,所以我们的客户,也都是中等有钱人。他们虽说手头有点儿钱,但能省的地方还是会省。之惠就是看准了煤老板这点,才能通过给他降价,而挽回他这笔生意。”一切都明了了:萧之惠舍己为人,瘪自己的腰包,肥了煤老板和“伦语”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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