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孙佳人离开宾馆与郑伦会合时,郑伦正处于即将睡着的边缘。我和孙佳人上车坐在后排,郑伦一边揉了揉眼睛,一边和孙佳人打了招呼。我瞪他:“除了吃,就是睡,活人必备的两件事,倒被你当做人生嗜好了。”郑伦发动了车子,看都不看我:“你如果能让我晚上睡好了,我怎么会白天睡?”孙佳人不由自主咳嗽一声,脸也红了。她脑子里一定是黄色思想泛滥了,以为我晚上有多么的渴求,才会让郑伦“睡不好”。可其实,我们夫妻俩只不过是为了萧之惠和焦阳而各怀不满,进而辗转反侧而已。
“少说话吧你,好好开车。”我伸手指头杵郑伦的后脑勺儿。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脑子一丁点儿,一心用不了二处。”郑伦转着头说出这无根无据的话来。
我只听孙佳人一声叹息,于是开口问:“怎么了?”孙佳人耷拉着脑袋:“真羡慕你们,感情这么好。”“啊,我们这样还叫感情好?”如今真是打是亲、骂是爱的奇怪年代。孙佳人接着说:“不像我和焦阳,唉,说话说不过十句,就会吵翻天了。”看来,这打骂的力度还真是讲究,同样是吵嘴,她却羡慕我。
“你们到底怎么了?”虽说这问题的答案浅显,但我还是想听孙佳人亲口说说。
“唉,自从他妈来了,他就变了。”孙佳人双手掩面。
“佳人妹妹,听姐一句话,媳妇斗不过亲娘,所以干脆别去斗。”我又发扬开了中国妇女的贤良淑德,并结合上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概念。
“我真的没去斗。现在,我是能忍就忍、不能忍的也忍了。虽说,我没法去和她亲近,可大体上,我也是尊重她的啊。”孙佳人撒开双手,一张小脸严峻肃穆。
“这就对了,家和万事兴。”我说开了大调调。
“兴什么兴啊?现在的根本问题已经不是焦阳的亲娘,而是焦阳了。他变了,变得不关心我,嫌我小心眼,嫌我不节俭,嫌我懒,嫌我刻薄。总之,我以前的优点现在全变了缺点。”孙佳人越说眼睛越红。
可不是吗,现在的焦阳需要会打扫、会孝敬爹娘、会让存折上的数字越变越大的媳妇,可孙佳人只是个好打扮、好吃喝玩乐的娇娇女朋友。
“小仙姐,我,我觉得,我觉得焦阳他在外边有人了。”孙佳人的眼泪已经摇摇欲坠了,“所以,所以,我才糊里糊涂地怀疑到你头上了。对不起,小仙姐,对不起。”
“停,停,你快别见外了。”我心想:要是哪天郑伦不关心我了,说不定我会把他身边上至七十岁下至中学生的女性,挨个儿怀疑一遍。不多疑的女人,简直不是标准的女人。
郑伦一声不响,车已四平八稳地驶到了我家楼下。不,应该说,我娘家的楼下。今晚,我在亲娘的命令下,回来吃饭。
我妈一开门,看见孙佳人,一愣:“哟,佳人也来了?”我揽着孙佳人进了门:“是啊,我们一家三口。”“说什么呢,这孩子。”我妈一巴掌招呼在我的屁股上。郑伦第三个进门,一鞠躬:“妈。”我努了努嘴:看来,没有自己的住处的我们,注定会有其中一个人须展现这狗腿子的风范。
我爸我妈,外加我和郑伦,再外加孙佳人,五个人围着饭桌大眼瞪小眼。我一天劳心劳力饥肠辘辘,闷头吃饭。我爸我妈看出孙佳人心事重重,所以不好糙率开口。至于郑伦,他一向好在岳父母面前化身小绵羊。
半晌,我爸才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出来:“我下周二出差,走半个月。”
“哦。”我口含黄瓜炒虾仁中的虾仁,咕哝了一声。
“爸,放心吧。我和小仙会过来陪妈住几天。”说这话的人,正乃郑伦。而这话,真是说到我妈心坎儿里了。她笑着点点头:“好,好。乖,真乖。”我一身鸡皮疙瘩:乖?亏我妈说得出口。郑伦他是二十五岁,又不是五岁。不过,我也真是乐于回家住几天,避一避那既重男轻女又以大欺小的奶奶。不知道她现在在吃什么,是馒头豆包,还是花卷糖三角?不过不管是什么,绝对至少吃俩儿。
我正想着奶奶,我妈就问上了:“小仙,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奶奶、帮你婆婆多干活儿?”一听这话,我和郑伦双双停止了咀嚼。我没照顾奶奶,而且,看她目前那精气神儿,好像也不需要我照顾。至于我婆婆,我倒是正计划着帮她干活儿。“有啦,有啦。”我连声敷衍。“妈,我妈和我奶奶都可喜欢小仙了。”郑伦这话半真半假,再一次直击我妈的心坎儿。其实,当妈的哪里在乎女儿有没有多干活儿,她只是希望我被人喜欢、被人善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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