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齐声道:“谢陛下。”这才站起身来。
宇文邕看着顾欢,愉快地道:“顾欢将军见了朕,似是并不惊讶。”
“嗯。”顾欢轻声说,“陛下告诉了我你的名字。我大哥曾经听人说起过,知道祢罗突便是陛下的小字。”
“是啊,祢罗突是朕的小字。当初朕与你一见如故,可没瞒过你。”宇文邕哈哈大笑,随手指了指宇文宪和宇文直,“我们兄弟都有小字,宪叫毗贺突,直叫豆罗突。这是我们的风俗,孩子生下来后先取胡名,等长大一点,再取汉名,胡名就成了小字。”
“哦。”顾欢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些名字在汉语里是什么意思?”
宇文邕轻声笑道:“回头再告诉你。”
顾欢马上意识到这是外交场合,赶紧点了点头,不敢再乱说乱动。
宇文宪和宇文直好奇地看着他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看这情形,皇兄似乎以前见过她?”
“嗯。奇怪,他们什么时候见过?”
高长恭、和士开与冯子琮也有同样的疑问,却都没有吭声,脸上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宇文邕放开顾欢的手,走到高长恭身边,对他说:“使团的其他成员都到驿馆去歇息吧,几位大人若是不觉得疲惫,便请进宫一叙。”
高长恭立刻点头,“如此甚好,小王与几位大人都不觉得累,正想见识一下长安皇城的宏大壮美。”
韩子高便过去吩咐亲兵队长和其他官吏,让他们随同周国的礼宾官到驿馆去安顿下来。
宇文邕带着高长恭他们几个人进了承天门,缓步向太极宫走去。
他知道大家对他与顾欢的关系感到疑惑,便闲闲地道:“朕与顾欢将军是偶然相遇的。那时朕迷路了,顾欢将军慷慨相助,将朕送回客栈。当时朕刚完成了一幅画,叫《潼关怀古》,顾欢将军挥毫作赋,为朕的画增色不少。次日,朕便因事离去。不过,朕与顾欢将军一见如故,已是情同兄弟。”
宇文直恍然大悟,“皇兄,那幅你挂在御书房的画,上面的赋就是她写的?”
“是啊。”宇文邕点头,对高长恭说,“真是绝妙好辞,让朕有醍醐灌顶之感。”
和士开与冯子琮都很好奇,笑着看了看已是窘得一脸通红的顾欢。
宇文邕慢声吟道: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旁边的几个人同时赞道:“果然好辞。”
“是啊,朕深为感动。”宇文邕微笑,“朕亲掌朝政后,便打算尝试与贵国沟通,看是否能结束纷争,使两国百姓都不要再苦下去。”
高长恭的来意本就如此,立刻赞同:“敝国皇帝陛下也是此意,希望两国停战,共享太平。眼下突厥对中原虎视眈眈,把贵我两国都当属国看待,对贵国颐指气使,与我国刀兵相见,实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们何苦鹬蚌相争,反使他人渔翁得利?”
“对,兰陵王此言极是。”宇文邕仰起头来,看着天上的悠悠白云,轻轻叹了口气。
当年,为了借助突厥的力量抵御齐国,他这个一国之君不得不娶回阿史那公主,这对一心推行汉化的宇文氏来说是相当痛苦的。世人都赞他不好色,是君子皇帝,却无人知道他内心的苦处。这倒也罢了,身为一国之君,他对儿女私情并不是很在意,可不得不对突厥仰承鼻息这么多年,却让他心里早就憋着一股火。
他本想灭了有着昏庸皇帝高纬的齐国后,再挥师北上,讨伐突厥,可齐国换了新君高俨,立时便改弦更张,励精图治,而最近两年周齐两国的大小战役几乎都以周国失败而告终。这让他清醒地认识到,想要在短时间内灭掉齐国是不可能的,再争斗下去,周国反会元气大伤,若突厥趁机进犯,后果堪虞。因此,他当机立断,借着顾欢写的那首词说事,决定与齐国议和。
接下来的谈判很顺利,宇文邕对高长恭提出的两国共同出兵北伐突厥之事非常感兴趣,立刻召宇文宪、宇文直、韦孝宽、杨坚、尉迟迥等人前来商讨。
顾欢听到杨坚的名字,不免多瞧了两眼。只见他高大魁梧,长髯飘飘,气势威猛,性情沉稳,颇似当年的关云长。
主谈仍然是宇文邕与高长恭,双方列席的官员也在重要的问题上发表见解。既然抛开了往日的成见,他们的谈判颇见成效,进展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