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私人物品都被带走了,再也看不出丝毫蛛丝马迹。顾欢和韩子高在屋里转了两圈,便不再停留,大步走出客栈,骑上马离开。
走出路口,顾欢才问韩子高:“大哥,你看我们该怎么办,追吗?”
韩子高摇了摇头,“一出城,便是水旱两路,四通八达,你知道他们走哪条道?我看就算了吧,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不必说与别人听了,连你义父最好都不要说,以免让他老人家又添忧思。听那个店里的伙计说此人在城中没待两天,应该也探听不到什么,就让他去吧。”
“嗯,好。”顾欢点头,却有些纳闷,“你说,他昨晚跟着我干什么?说迷了路,让我带他回客栈,看上去也不像是事先有所图谋,倒似临时起意,真是奇哉怪也。”
“有什么奇怪的?”韩子高微笑,“像你这么可爱的人,谁见了都想过来结交。”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顾欢忍俊不禁,“我这么普通的一个人,谁会注意?”
“不然,大大不然。”韩子高摇头,“春花秋月,各擅胜场。你觉得人人都在看我,可今天那个祢罗突的眼里就只有你。若是不信,你回去问你义父。”
顾欢自然相信他的话,闻言不由得摸摸自己的头,疑惑地说:“好奇怪,我有什么值得他看重的?”
韩子高看她满脸的孩子气,忍不住笑道:“你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明明与众不同,独一无二,却总觉得自己平平无奇。”
“有吗?”顾欢连连摆手,“大哥,你和长恭都当得起这一赞誉,我却是很普通的人。”
“不,外表不重要。”韩子高温和地看向她,“你不是也一向这么认为吗?”
“是啊。”顾欢点头,有些感慨,“其实,长恭自幼并不被长辈所喜,很受轻视。大齐历代皇帝皆推行鲜卑化,喜后代子侄孔武有力,对貌似孱弱之人相当蔑视。显祖皇帝特别喜欢长恭的五弟,幼年时便将他带在宫中,亲手养大,十分宠爱。孝昭帝则喜爱长恭的大哥,自幼便接他进宫,与先皇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只有长恭,因生得过于柔美,一直被人瞧不起。他苦练武艺,勤习兵法,直至在沙场上建功立业,才逐渐被人看重,有了今天的成就。所以,相貌确实不重要,有人喜欢,便有人讨厌,并不是人人都会以貌取人的。”
“正是如此。”韩子高微笑,“欢儿,在长恭眼里,在大哥眼里,你都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无人能比。”
“我知道。”顾欢开心地说,“大哥,你和长恭对我最好了,还有义父和爹爹也很宠我,这跟相貌没有一点关系。”
韩子高欣慰地说:“只要你高兴,我和二弟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么说说笑笑的,顾欢便把宇文邕之事放到一边,暂且不去伤脑筋,与韩子高一同回到太师府。
名医吴谦已经给段韶把完脉,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谈论医道、茶道、养生之道,气氛颇为融洽。顾欢和韩子高进来后,很客气地对吴谦抱拳为礼,然后便问起他给段韶诊脉的情形。
吴谦已年过半百,须发花白,脸上却一丝皱纹也没有。他面色红润,神清气慡,举手投足间颇有些仙风道骨,说话也不疾不徐,温和如春风拂面,“太师的身子表面看上去并无大碍,实则已大为不妥。老夫刚才向太师询问过,太师少年从军,直至今日,数十年来披肝沥胆,文襄武治,实是呕心沥血,却一直没有注意调理,以致生命本源渐渐枯竭,犹如涸泽而渔。若放任自流,很快便会酿成大患,直至油尽灯枯,无可挽回。”
顾欢本有些料到是这样的情形,却仍然吃了一惊。韩子高也十分讶异,看了看吴谦,再看看段韶,强忍着没有吭声。
吴谦捻着花白的三绺长髯,悠然道:“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君王众庶,尽欲全形。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因此,上工治未病,防重于治。太师今日召老夫前来问脉,当是领会了这番道理,令人佩服。现下太师的情形并不严重,病况只是初见端倪,若及时调节饮食,佐以药物,再辅以针灸推拿,假以时日,便可痊愈。”
“那太好了。”顾欢长出一口气,“还请先生施以妙手,为我义父诊治。”说着,她诚恳地躬身,长揖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