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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纪·锁香楼(85)

昭泊想一想,答说:“这大概是靳顷大举进军之前。”

我们快步追上她,看到她捧着那只盒子,走在街上,形单影只。她在一座大宅前停下,这宅子的大门是朝着大街开的,可见里面住的并非寻常人家。按大燕例律,各家大门只可朝坊内开,三品以上高官方可在坊墙上建门。

她想上前叩门,被门口值守的士兵拦住,冷然问她:“什么人!”

她神色平静:“玉楼花魁霖谣,求见熙亲王殿下。”

结果当然是不让她进,亲王哪是谁想见都可以的?何况她还是个青楼女子。

她没有和守卫多加争执,只是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他:“那请转交殿下,这是玉楼的全部家当,若能用作军饷,也算是我为大燕出一份力。”

守卫犹疑不定地打量她半晌,继而道:“稍等。”便转身跑进宅中。

她没有等,提步离去。

她又回到玉楼,仍是静静坐着,眼中恨意凛然。我不知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以致生出这样的恨意,久居枫宁远离靳顷侵扰亦不能理解她如此的倾囊相助,心中却仍是生了敬意。

有人叩门,沉思中的她微微一愣,道了声:“进来。”

一男子推门而入,二十余岁的年纪,一袭暗金色广袖直裾,气宇轩昂。

“请问公子是……”她打量着他疑惑一瞬,看到他手中的木盒方有了答案,“熙亲王?”

那人一点头,顺手关上门,将那只盒子放在案上,郑重向她一揖:“霖谣姑娘,你的心意弗桦心领了。这些钱姑娘拿回去,找个地方安身。”

他转身要走,她站起身,在他身后轻声却带着质问道:“殿下,朝廷援兵一时半刻到不了祁川,你我都清楚。”

他顿住脚,没有否定她的说法,只是问:“你怎知?”

“玉楼这个地方,莫说在癸城,便是在祁川也是有名的。我想知道什么,不难。”她走进他两步,幽幽道,“殿下,靳顷倾全力进犯,没有朝廷援兵,祁川便难守住,是不是?”

他滞了良久,一声胸有成竹的轻笑:“区区靳顷妄想侵占祁川……呵,我自有办法守住,不劳姑娘cao心了。”

“殿下是觉得我不配。”她声音未显波澜,他却一震,哑笑道:“并无此意。”

“那殿下就把这钱收下。”她半分不做退让,俯身拿起那盒子递给熙亲王,熙亲王犹豫一瞬,终是伸手接住,无声颌首,又问她:“那姑娘怎么办?”

她忽然笑靥明艳:“自是在癸城看着殿下大捷了。”

熙亲王看她如此坚决,知道她大概是什么也没给自己留,全捐给军队了。略一思虑,将她带了回去。

华灯初上,宅中一缕琴声幽幽,绵绵不绝,霖谣歌喉婉转却透着一股分明的愤然。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我刚看向昭泊,他就很自觉地给我作了讲解:“这是《诗经·秦风》中的一首,讲的是奋起从军的精神,誓死保卫疆土的义愤。”

她唱得慷慨而无半点凄意,似是笃定此战必胜。熙亲王在她身后驻足良久,待她一曲终了,才走过去开口道:“好一首《无衣》。恕弗桦冒昧,家国之事,与姑娘这般女子无关,姑娘为何如此?”

霖谣随手在琴伤一拨,琴音泠泠如流水响动,她微微而笑:“国家之rǔ,民族之耻,与何人无关?”

他笑视着她,等着她说出别的原因。她手一按琴弦,面容清冷:“我父亲原是平西将军麾下军人,战死沙场,靳顷人把他鞭尸后仍在癸城门口。我娘去给他收尸,被靳顷人捉去,她为了守节自尽,同样被扔在癸城门口,那年我七岁。”

他露出了然之色,她却又道:“但我今日的做法,不是因为家仇。而是因为这十二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想,癸城离靳顷这样的近,若有一天他们攻下癸城,这全城的百姓,会不会与我爹娘的下场一样。”

他一讶,肃然起敬:“姑娘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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