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漠然地告诉了她所有始末。原来,他的治国有方虽是造福了百姓,却是招了别人的防备与猜忌。
那人便是当今陛下,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这是一场残酷却又没什么稀奇的权力斗争,为了皇位骨ròu相残,哪一朝哪一代不是这样?
他说:“皇兄眼下只是对我有疑怕我造反,虽说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怕有人背后放暗箭。我身在映阳,宫中有任何动向、皇兄是怎么想的,我半分不知,我需要个人在他身边告诉我。”
他要她监视帝王!
她一颤:“殿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眼中皆是恳求之色:“我知道。我不需要你做其他的事情,你只要告诉我你平时看到的听到的就好。若皇兄听信谗言,当真给我定个谋反的罪名,那时……”
到那时,若认罪不反抗,便是整个王府自上到下都难逃一死;若反抗,便是兵戈相向生灵涂炭。
“可是殿下……奴婢要怎么进宫?”她不假思索地问,便是慡快地应下了这事。假如嘉远帝已经对他有了戒心,又怎么可能让他送进宫的人到御前侍奉?
“六哥会安排。”他简短地回答。
她默了一瞬,又问:“殿下……为什么会选奴婢去?”
他看着神色沉沉的她,回答说:“你熟悉宫中礼数,也聪明,会合皇兄的意。”他语中一顿,“再说,你不是一直想见他?两全其美,不是很好?”
素儿神色清平:“殿下也知奴婢一直想见陛下,不怕奴婢倒戈?”
“我只是觉得,即便你一直想着他,也总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再说,我只是想求自保,又不是要你害他,你何必倒戈?”他看着她,眼里始终笑意深深,好像这并不是关乎他生死的大事,“还是那句话,你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
他终是没有拿她的家人要挟她,权力斗争来得太残酷,对其避之不及本就在情理之中,实不该逼她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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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嘉远帝下旨采选。大燕西北部淮昱,明德帝六子舒亲王的属地,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了城,那是舒亲王亲自为嘉远帝选出来的中家人子,姓闵,双字云清。
那天的素儿穿着一身淡粉的对襟襦裙,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遥遥看着城楼上目送她的那人。
他问她的最后一句话是:“素儿,我想知道,你答应进宫是为了我还是因为想见皇兄?”
她如从前般恭顺颌首:“两全其美,不是很好?”
崇亲王无言良久,向她郑重一揖:“保重。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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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青游·回宫
她回到宫中,一切顺利,舒亲王亲自献进来的人自是不能薄待,她进宫第一天就接旨成了正六品御前待诏。
她穿着一身湖蓝色祥云纹广袖齐胸襦裙入辉晟殿,郑重施以稽首大礼:“奴婢云清叩见陛下。”
“可。”那个声音无比熟悉,无数次地在她的心中重复过,崇亲王的声音也与其一般无二。带着笑意,如四年前一样拨动了她的心弦。嘉远帝没再多对她说什么,她也是照常服侍。她知道他必定已经不记得四年前清明节那个小cha曲了,而她的心境亦与四年前不同——四年前,她单纯地想见他一面;如今,她虽仍是存着当年的念想,却多了担子,她要替崇亲王监视他,关乎崇亲王一家性命。
嘉远帝不过比崇亲王长四岁,两人六分的相像。嘉远帝的脸上,多了几分威仪,所谓帝王之相;崇亲王则是温润多些。素儿便以云清这个名字每日站在嘉远帝身边,给他沏茶为他研磨,就如先前为崇亲王所做的一样。她也同样在侧看着他运筹帷幄治理天下,也如先前看崇亲王一样。
不同的是,她当时心里只有崇敬,如今却是一件件地记在脑中,然后在写成家书寄往淮昱,最后,这些信会送到映阳崇亲王手中。
在她眼里,嘉远帝是个称职的皇帝,但……绝不是个称职的兄弟。否则何至于逼得崇亲王走这样一步险棋?
他确实在排除异己,第一个除掉的便是他同父同母的二哥哲亲王。手段,是君王铲除异己的惯用手法:巫蛊。
大量的布偶和符咒从哲亲王府中搜出,哲亲王抵死不认罪连连喊冤。最后,就在辉晟殿里触柱自尽。他撞死在素儿眼面前的那根红漆木柱上,陡然溅出的鲜血惊得素儿一声尖叫,扭头闭上眼睛。她忍不住地去联想,若有一天崇亲王这样死在自己面前的景象,直吓得脸色煞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