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个愿。”
满桌甜品,那只蛋糕是最丑的。
歪歪扭扭的奶油装饰,横七竖八的鲜艳草莓,正中是更难看的字体:Happy Birthday,宋诗意!
她一眼看出这蛋糕出自谁的手,尽管他没说。
这一屋子巨大的梦幻场景,像是一场五光十色的梦。尽管她不愿正视,但眼前的少年也是货真价实的好看。
宋诗意沉默几秒,凑拢了去,一口吹熄了蜡烛。
程亦川不可置信地说:“你还没许愿啊!”
“二十五的女人不用许愿了,又不是小女生,还信这个。”
“……”
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他决定不跟她计较。又把剪刀递给她,笑容灿烂道:“那拆礼物吧。”
所有的环节他都准备好了,哪怕宋诗意一个都不想面对,但他把一颗赤诚到毫无防备的真心双手奉上,她做不到弃之如履。
煎熬。
宋诗意拿剪刀挑开了系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打上了蝴蝶结的缎带,打开了第一只盒子。
那是一副很朴素的手套,毛线制品,颜色是米白色。手背的地方缝了一只小巧的红色爱心布贴上去,像是雪堆里盛放的一朵花。
她一顿:“你织的?”
程亦川洋洋得意:“我在网上查攻略,弄了半个月才织好的,怎么样,就说我是不是心灵手巧吧?”
手套变成了烫手山芋,宋诗意触电似地松开手,匆匆盖上盒子。
第二只盒子里躺着一本菲薄的书,小巧精致,是英国诗人的古典诗歌选集。
翻开书,William Blake的那首《To the Evening Star》静静地躺在首页,她的目光堪堪落在那一句“点燃你爱的火炬吧”,就迅速合上了书。
程亦川把她急促的呼吸尽收眼底,装模作样摸摸鼻子,说:“你不是在学英语吗?我就去书店挑了本古典诗集,你要是想陶冶情操就读一读,不想的话,放着装逼也好。”
最后一只盒子,粉红色。
宋诗意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只觉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全都堆在了今天。她沉默着打开盒子,看见了静静躺在其中的白色滑雪鞋。
她是滑雪运动员,一双鞋的好坏,一眼便能看出来。
鞋子漂亮得不像话,没有笨重的感觉,没有粗鲁的弧线,它从头到脚都雪白一片,小巧精致,甚至有些像舞鞋。
看见鞋子的第一刻,宋诗意就惊呆了,不由自主摸上去,一眼沉迷。
屋子里寂静了一刹那,程亦川放轻了声音,说:“宋诗意,二十五岁,穿着它重返赛场,惊艳全世界吧。”
*
一顿饭吃得扑朔迷离,到最后宋诗意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完的了。
程亦川倒是很自在,刀叉使得像贵族绅士,一身西装令他光彩照人。饭后,他拉着她出门散步,美其名曰消食。
宋诗意一直很沉默,自认为该说的话都说过了,他却也如他所说,自顾自地对她好。
她想,可能是说得还不够多,力度还不够大,于是一路上绞尽脑汁,要怎么打消他的念头。既然他俩不可能,这种事情就该停止。
于是宋诗意踌躇着开口:“程亦川,今天谢谢你帮我过生日。”
“怎么样,是不是你从小到大过得最别出心裁的一次?”
“换个词比较好。”
“哪个词?”程亦川兴致勃勃。
“穷奢极欲。”
“……”
程亦川猜到她这一脸便秘是在酝酿他不爱听的话,率先声明:“如果你要就今天的事跟我说大道理,那就免开尊口了。我答应过你,不提喜欢不喜欢的事,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当我是师弟情泛滥,好心帮你过生日就行。”
“……”
师弟都能做成这样,全中国上下大概都挑不出比他更讨人喜欢的师弟了。
天已经黑了,公路上没什么行人,夜空下冷空气袭来,真是名副其实的“冰岛”。
宋诗意惆怅啊,惆怅得一个生日过得罪恶感满满,总觉得自己无意中就玩弄了一个无知少年。他对她这么好,她要是照单全收,活像是在占他便宜。要是过一阵子他醒悟了,两人该怎么在一个队里待下去?
她越想越远,又觉得不知从哪儿说起,最后安慰自己,没关系,明天下午他就要回国了。
等他一走,她至少还要在雷克雅未克待上好几个月,他就有充足的时间冷静冷静。最好等她回去的时候,他这疯劲也已经消失了。
两人略为沉默地走在公路上,一个盘算着如何冷却少年的感情,一个却在暗暗担心布置好的终极大礼是否会出岔子。
走到那颗大橡树下面了,宋诗意现在简直看不得这棵树,一看就想起些令人尴尬的场景,遂赶紧摆手,转身想走:“回去吧,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