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很诚挚,道歉的意味也很浓。
余田田还是没有说话。
张佳慧看了看她,垂头丧气地说:“你要是觉得心里有气,可以去告诉领导,我……大不了我告诉孩子今年去不了,明年……哎,以后有机会再带他们去滑雪吧。”
她靠在椅子上,神情沮丧地低下了头,因为眉头微蹙,眼角终于显露出一丝鱼尾纹来。
余田田抬头看了看她,最终低声说:“算了,我不会去跟领导说的。”
张佳慧蓦地抬起头来看着她,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喜悦神情。
余田田离开办公室前,还是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护士长,同情并不是每次都有用的,也不是谁应该给谁的。你窃取了他人的劳动成果,只需要改一改名字就行了,可是你没有想过别人为了完成这样一件事,付出了多少心血,又投入了多少精力。”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多说无益,反正那份总结现在也已经不是她的了。
余田田转身走了,心情低落得好像外面的天色,灰蒙蒙一片,阴冷的风肆意凌虐路人。
但她并没有看见,在她离开以后,张佳慧忽然就没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打电话报喜去了。
“喂,老公啊,在干吗?告诉你个好消息,这个月月底年休,我得了免费去西岭雪山的名额,可以带孩子一块儿去免费滑雪泡温泉了!”
“怎么得到的?还不是老办法,动动手指,看看谁的总结写得最好嘛!只是这次比较麻烦,居然被那个小护士发现了。还好我聪明,卖弄了一下嘴皮子……”
外面的风呼呼地刮,雨棚哗哗作响,掩盖了办公室里的喜悦声音。
***
余田田这几天很郁闷。
她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总结成为他人的嫁衣,最要命的是明明理亏的不是她,她却要被迫妥协接受这个事实,隐忍不发。
陆慧敏看她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有什么用?给你那个胆子你也不愿意去跟领导说,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吗?只要你说了张佳慧是剽窃你的作品,那个荣誉称号立马就是你的了。”
可是余田田想到的却是张佳慧的那番话。
她有两个孩子,做母亲不容易,既要为整个家庭的生计做打算,又要满足孩子的愿望。
余田田自己还没有成家,并不理解其中的艰辛,可她也不忍心打破两个孩子的美好心愿。
她叹口气,只说了一句:“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于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大老远的陈烁看见她,端着盘子兴致勃勃地走过来,“哟,余护士今儿个又没打鸡腿啊?要不要我忍痛割爱,把我的让给你?”
余田田抬头看他一眼,默默地叹了口气,忧郁地端着只吃了没几口的餐盘走了。
陈烁正等着她的回击,见她居然就这么走了,吃了一惊。
下午下班的时候,余田田在二楼的走廊上等陆慧敏换衣服,陈烁正好脱下白大褂往外走,看见她站在那里,咧嘴一笑。
“我说余田田啊,怎么一天到晚老看见你,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所以一直偷偷摸摸跟踪我,趁机出现在我面前刷存在感吧?”
余田田看他一眼,并不说话,默默地叹了口气,忧郁地和走出更衣室的陆慧敏一起离开了。
这是两次偶遇的情形,更多时候不必多提,余田田一直表现得十分稳重……或者说是忧郁到不想跟陈烁继续打嘴炮。
陈烁自讨没趣,没能和她交上手,浑身都不太对劲。
就这么过了两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在查房的时候叫走了陆慧敏。
站在走廊尽头,他压低了声音问她:“余田田怎么了?最近感觉不太对劲啊,牙尖嘴利的一面怎么不见了?”
陆慧敏也正发愁呢,就把护士长盗取余田田的劳动成果这事说了出来。
陈烁一愣,“她就这么软弱地任人欺负,一点也不还手?”
“她这是同情心泛滥,看在人家有两个孩子,为生计奔波发愁的份上高抬贵手。”陆慧敏翻白眼。
陈烁思量再三,还是在午休的时候去了四楼一趟。
他一边别扭地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一边又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别人盗取余田田的劳动成果虽然不关他的事,但是那份总结里可不止有余田田一个人的心血,光是标题里就凝聚了他行医数年的深刻感想好吗?
行医如做人,步步需谨慎。
这可是他的心血结晶,余田田舍得拱手让人,问过他同意不同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