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自他执政以来,虽政务上不曾荒芜,但失于两样,一曰私心,一曰贪鄙。诸位,这从政的人物,并不怕好权弄权,至于党同伐异,权力争斗,并不以为错。且看这古今中外,多少帝王将相,哪个不是这般?但这到了高层,最要命的,却正是丁某这两点。
是人皆有私心,有那等不明白的,看高官遥遥在上,前呼后拥,好不排场,嫉羡之余,多以为自在。岂知在官位,特别是高位,最没有的,却正是这自在二字。一个天下,几十省份,从民生到军务,有多少事体?从各级层层上去,到了手头,均是大事,手中握的,是资源,肩上担的,却是责任二字。此时,若让那私心做大,冲破了公心,只想握享资源,那责任二字,就会垮塌,再层层传递下去,上行下效,会造成怎样恶劣的影响,时日一长,公正必不能得。
而这爱财,也人之常情,但,一旦身处高位,太过爱财,必有那阿附讨好的钱来捧场,且给上这一分,自己也定留得几许过手钱,长此以往,莫说廉政,便是那不过分贪污,都不可得。
丁某执政七年,从盐政,到漕运、军务、农粮、工商、学政,上下其手,竟没有不贪的,朝廷从上到下,已植了一帮党羽,兴了一股歪风,民间多有怨言。而此次,又有皇后唆使贵妃宫中宫女谋害怀孕的丽妃,妄图嫁祸贵妃,现已被拘禁在冷宫,因此不出三两月,在和帝的亲自过问下,丁家,苦心经营数十载,摧枯拉朽得到掉了,整个天禧十八年的秋天,便都笼在肃杀的气氛之中。
数月过去,宫内外,渐渐又恢复了平静,除了偶尔几个宫人闲话,说冷宫中不时能听到皇后传来的疯笑,再没人提起丁家。
正是:呼啦啦看他楼起,静悄悄见他楼塌。
沉碧香
又下雪了,这已是今冬的第三场雪,每一场,都比上一次还大,这回,便象那扯断的棉絮一般,铺天盖地的洒下。
这一日,雪终于停了,宁王府的小厮们,一早就起来扫雪,到了静香院这边,更添了几多小心,先将浮雪扫净,再往那冻得结实的冰上洒下大粒的盐末,趁着溶成碎冰泥水,便急急地铲去,最后,垫上厚厚的草灰。
这边是宁王府宠妾刘宜人的住处,自秋日里她有孕以来,府内府外,出了不少动静,先是她自己,经了宫中那场官司,连惊带吓的,身子虚了,恰她这头胎,反应的厉害,请医问药,足在床上躺了一月,险些的没能保住。
后来,不知有哪一个作死的,悄悄传出流言,说她这一胎,不知是谁的种,她以往每每的进宫,名义是去探望贵妃,实际上,啧,竟然都是去侍奉的皇上!因这事隐秘,便是皇后都不知道,恰还拿她做那陷害的引子,才搬石头砸的自己的脚。
这话传到了上头耳中,宁王动了怒,他本不甚管府内事务,此番却特命王妃郑氏整治府务,虽只轻轻的几句,郑氏哪里敢怠慢,一番查处,打杀了十来个小厮丫鬟,里头,就有一个于氏房中的。
就这般巧,宁王府杀仆禁言的同时,宫中,徐贵妃也奉太后令,趁着皇后倒掉重新整治后宫的名,拘了数十个造谣生事的宫人,大都是坤宁宫以往的旧人,处罚的手段却是更重,本人杖毙,其在宫内亲友一律遣散,永不叙用。
然则,这宫中府内虽禁了言,那宫府墙外的坊内民间,哪里堵得了人家的嘴?且这皇后的处置,本身就牵着刘宜人,恰最后皇后倒了,宜人还在,再联系着先前这刘氏出宫出的些微蹊跷,更有一条,首要的首要,即这等宫内艳事,本就是民间第一喜谈也可谈的材料,哪有不悄悄流传、尽情遐想的道理?
也有人问,既皇上都已染指,宁王,为何还多有宠爱?皇上,为何还能坐视?众人品咂之余,便遥指子钰艳名,道,便如那史上的则天、玉环,大小陈氏,定是美艳无边,才勾得了二人的心魂。而还有那等更下作的,不忍再一一道来。
其间还有一小事,便是于氏,因折损了一名仆人,很以为丢了脸面,有一回寻到了个机会,便让鹦鹉喜鹊去静香院讨说法,没成想,却被德芬堵在了院门口,连个门都没进去。德芬刺儿走了二人,还跳着脚大骂,震天的响,把青廷郑氏都闹的知道了。
青廷当日就去了静香院,看子钰无事,才放下心,郑氏那边,也不得不提点了于氏。阖府众人一看,都明白了,虽说刘氏怀孕之后,王爷没怎么象往常一样常去,现下看,或也只是有孕不方便的缘故,那心里,还是极宠爱的,因此便上赶着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