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韦定一本人,今晚就坐在茶馆里。最大最豪华的一间。
沈兆丰到时,荣圣飞已经到了。
荣圣飞今年六十一岁,长得一个冬瓜样的身子,一个冬瓜样的脑袋,光光的脸上,稀稀拉拉的眉毛、隼目,你实在想象不出他这样的尊荣,怎么能生出几个高大俊酷的儿子,但从没人质疑这点,因为最后一个拿这事开玩笑的人,早已经从世界上消失。有人说是他亲手杀的,那时候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
沈兆丰带着三个人由老帮娘申春亲自带着进来,他穿着白衬衣,黑色休闲西装,进来先向韦定一问好,过来打招呼,韦定一没有站起来,但他的态度和姿势,显示出他本人对这个年轻人的欣赏,和亲近。
沈兆丰然后到荣圣飞的对面坐好,荣圣飞看了一眼他后面带着的三个人,讽刺的笑道,“顾季长可真是找了个好女婿。”
三个人,其中一个叫唐伟力,是欧阳涛走后沈兆丰提拔上来的家族律师,四十岁。其他两个,武周取代了原本的顾季连,剩下是欧阳新,顾季长的另一个妻侄,说起来,顾季长生前的亲信中,也只有他被留了下来。
沈兆丰没有说话,有小弟将桌子上雪茄盒里的雪茄递上来燃上,他接过,浓眉深眶下那双灰黑色的眼珠,直接看过来。
荣圣飞有些恼怒。这一次顾季长的死,其实可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柳西湾港口的争夺只是个藉口,近年来顾家扩张的厉害,不仅是赌场,更将手伸到船运码头上。对此其他三家都有怨言,但也只有荣圣飞,敢向顾季长叫板。但他并没有想将事情闹得这么大,把顾季长弄死,但偏偏派去骚扰顾季长座驾的车速度过猛,顾季长的加长林肯正好又在半山腰拐弯的地方,一不经心,那车就翻到了山下。这里面是不是真这么巧合,或有别的玄机,荣圣飞百口莫辩,人人已都说是他制造意外,害死了顾季长。
他狠狠的瞪着对面的沈兆丰,无论这个人有没有借机捣鬼,他都已经成为这场事件中最大的赢家。
这时候,韦定一轻咳两声,“人都到齐了。圣飞,阿丰,你们两家的事,闹了快两个月了,各处都很不安生,警察局的刘总监已经和我说过,再这样下去,他也不大好办,让我和你们通通气。也承你二位都还看得上我这个老头子,今天,就在我这个地方,你们两个人说一说。我的建议是,无论以往发生了什么,还是要向前看,以大局为重。”
韦定一的话刚说完,荣圣飞就笑道,“韦老,您客气了,有您主持,我正想与沈世侄好好谈一谈,澄清误会。不过世侄那里有没有这样想我就不知道了,居然让我们老人家等,呵呵!”韦定一已经年近八十,辈分比顾季长、荣圣飞都要大,所以即使是荣圣飞,仍要尊称他一声韦老。
他这边一上来就挑刺,沈兆丰岩酷的脸上不动声色,皮笑肉不笑的轻描淡写,“荣老爷如果想从这儿开始挑理,我倒都可以奉陪。”好啊,生死大仇的理还没挑呢,若想挑理,看谁挑的过谁。
荣圣飞果然不继续,只闷哼两声,“年轻人不懂事,我们老一辈的不好计较,”专向韦定一,“是不是,韦老。”
韦定一不好说是,说是就好像是在与他一起说沈兆丰不懂事一样,也不能说不是,闭上眼不做回答。
沈兆丰见状,接过话,“我同意韦老的话,做人应当向前看,事实上为了顾全大局,我们顾家这两个月从未主动挑事,对顾先生的死因,也一直在等候警察局的最终调查结果,这些,我相信前辈们都是看得到的。”
听他这么说,荣圣飞不禁又喜又叹。喜的是他主动提起顾季长之死,看来是不准备过多在此问题上纠缠,叹的是必经与顾季长相斗一场,看他继承无人,家业外承,这就是没有儿子的下场啊!当下藏住神色,肃然道,“自然,沈世侄有这样的态度我就放心了。”
“您也认为警察局的结论最重要?”沈兆丰看过来。
荣圣飞斟酌了一下,小心道,“自然。我们平南必经还是法治社会。”
沈兆丰看着他,不做声。荣圣飞未料上来事情便这样顺利,乘胜追击,“所以说,柳西湾的村民变卦,在合同没签之前,他们也有改变的权利,你也别太介怀世侄!”
“哦?”沈兆丰嘴角扯过一丝讽刺的笑容,“说到柳西湾,我这里确实有个情况,要向两位通报。”
荣圣飞警觉起来,看着他,不再说话,韦定一还是闭着眼,一副似听未听的样子。
沈兆丰向后示意,武周从脚底下搬出一个方正的木盒,放到桌子上,打开。所有的人都“啊”了一声,荣圣飞的脸顿时黑的可怕,一扫方才和气伪善的模样,隼眼暴张,但到底是几十年的老江湖,忍住了,在那东西上看了一会,阴测测的抬起眼,“沈世侄,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