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赵先生是个重感qíng的人,知恩图报,他跟我说过,他劝章世德将泓海股权转到您名下从而将苏燮尔踢出泓海,其实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报答章家的养育之恩,他不欠章家了,只有章家欠他的。”彼得安说到这里已经哽咽,“章先生,您是他的兄弟,您知道他最有可能去什么地方吗?我们到他的公寓看了,他竟然连药物都没带走,他显然已经放弃了自己,他现在的状况是不能离药的,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henson也非常焦急,“请务必好好想想,他最有可能去哪里,我对这边不熟悉,所以我没办法猜到他在生命最后时刻藏身的地方。”
章见飞此时整个人已经失了常态,只觉四下里冷得像地狱一样,亦黑得无穷无尽,他脸色惨白,嗫嚅着嘴唇,“北海,他会去北海……”
“您是说海天苑?我打过很多次电话,都没有人接,我还亲自过去看过,怎么摁门铃都没有人应,他应该不在那里。”
“不,他只会去那里……”对于章见飞来说,这是种本能的判断,到底是二十多年的兄弟,不管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误会,但心底最深处仍有着一根最隐秘的弦是相通的,这根弦仿佛是连着他们的血脉,生死与共,赵成俊多年来刻意隐藏的伤痛此时传递到他的心上,就像在他的心上撕了道口子,他任由着泪水在眼眶中奔涌,喉咙里像是生了刺,每吐出一个字都连着那道口子,痛得他连吸气都不能缓解,面对彼得安的质疑,他只是凭着这本能做出判断,“他如果存心不想让你们找到,他就不会接电话,也不会开门……”
彼得安和henson面面相觑,“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彼得安跳起来,马上掏出手机打电话,激动得声音发颤,“马上备车,去北海!马上!”
而章见飞这一刻只觉天旋地转,连起身都没有力气了,他透不过气,他无法呼吸,他真想就这么死过去,“阿俊,阿俊啊,你要等我,等我……”他扶着沙发浑身筛糠似的抖,一遍遍地唤着赵成俊的名字,好像只要这么喊着这个名字,他的兄弟就会来到跟前一样。此刻他脑子里全是阿俊年少时的模样,眉目清俊,不常笑,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与年龄不相称的眼神中透着忧郁;他们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分享彼此的快乐和烦恼,可是现在回忆,赵成俊似乎很少有过真心实意的快乐,他一直那么忧郁,无论在多么热闹的人群中,僻静的角落里一定印着他孤单的影子。他们是兄弟,没有血缘,却胜过这世上任何一种骨ròu至亲,可是此刻章见飞才知道,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阿俊,他曾经以为这世上他最了解他,其实他从未走进过他的心。
“章先生,你与我们一起走吧。”彼得安打完电话后说。
章见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henson见状忙起身扶住他,“章先生。”
“阿俊……”他挣扎着向前挪动脚步,结果大脑完全指挥不了双腿,脑子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身体还在做着可怜的抵抗。他感觉屋子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晃动,他身体也随之剧烈地摆动了几下,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地。
正是傍晚时分,北海下了场雨,雨后竟然罕见地出现了彩虹。赵成俊站在海天苑的露台上,看着那彩虹只觉心qíng格外平静,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彩虹了,真美。
小时候听妈妈说过,每当天上挂出彩虹,就表示有人要去天上了,那彩虹就是上帝架的一座桥,专门用来接那些人去天上的。妈妈哄他说,爸爸就是这么被接走的,他去了天上过着幸福的生活,偶尔他也会下来看看他们。赵成俊问妈妈爸爸怎么下来,妈妈说,走彩虹桥呀,彩虹桥不仅可以接人去天上,也能让天上的人下来人间走走、看看。
赵成俊信以为真,每当看到彩虹时就格外兴奋,因为这意味着爸爸要下来看他们了,可惜他一次也没有见过爸爸从彩虹桥上下来……成年后每每想起妈妈的这个谎言,赵成俊就很悲伤,爸爸不可能下得来,而他,倒是随时有可能上去。如今看到这绚丽的彩虹,他明白是时候了,他恍然感觉天上的爸爸妈妈在召唤着他,“俊儿,我们在等你。”
赵成俊是上午从南宁赶回北海的,他已经驾不好车,包了辆出租车赶回来。他在医院徘徊了许久,毛丽依然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他站在玻璃隔窗外看见她满头裹着纱布,浑身cha满管子,只恨躺在里面的不是自己。他诅咒这上天,为什么不是他躺在里面,他横竖是要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