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运粮,突然失火,急转粮草,这么多明显的线索,他如何就没想到?旁人或许不了解初兰,只当她没这个头脑,没这份心思,他却是了解她的,她并不是没这个筹谋,只平日不用来算计罢了。可他当时却竟是没看明白,只当有人故意害她。这若是旁人的事情,即便再复杂的谋划他亦能抽丝剥茧,静下心来想个明白,只这事情一关系到初兰,他却竟是糊涂了,真真是关心则乱吗?
“哈哈!”宝儿的笑声忽的将林景皓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但见宝儿眯缝着眼睛,满脸笑容的对刘子安道,“老爷,您看仔细,这块儿地方可归小人了。”
林景皓低头望去,果见宝儿所执白棋抢占了一块不小的阵地,将黑棋团团围住。
宝儿得意的笑道:“老爷才教训小的,这下棋最忌分心,只老爷自己却犯了忌,只顾着和林大人说话,您看,您这一不留神,可让小人抢占了先机。”
刘子安望望棋局,点头笑道:“嗯,果真是有长进。”
宝儿听老爷这么夸他,更是欣喜,才要说话,却又听刘子安道:“只你这点儿小伎俩,对付同你一般的孩子或是不错,只在我眼里,还是太嫩了。”说着随手落了一枚棋子。
林景皓闻他此言另有深意,心中惊恐,不由得低头去看那棋局,只见因刚刚这一子,才已入困境的黑棋,冲出了一口气,直待活了一片,而白棋看上去似仍有机会,只这势头却是减弱,只这一枚棋子,瞬间局势大变。
宝儿挠头不解,刘子安却并不打算给他思考的机会,一收刚刚和蔼宽容之色,连下了几步狠招,招招致命,直杀得宝儿毫无招架之力。只片刻,大局便定。宝儿这会儿早已没了刚刚得意,叫苦不迭,直叹道:“老爷,您可饶了小人,让小人一回吧。”
刘子安微微一笑,道:“你刚刚若不相逼,我或可让你一回,只当和棋,这会儿你攻我不成,才来讨饶,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刘子安这话明里是在对宝儿说,只林景皓却是听得明白,这正是他害怕的地方,也正是他今天来见刘子安的原因,他只想知道初兰这番动作,刘子安会如何反应。看来刘子安也是知他来意,话里话外多番暗示,直让林景皓心中愈发惶恐不安。
这边林景皓兀自胆寒,那边刘子安与宝儿的棋局却仍在继续,宝儿眼看着溃不成军,心有不甘,直勾勾的盯着棋局,琢磨着可有什么挽救之法。
刘子安见状笑道:“别看了,以你这点儿本事,只怕想到明日也想不出。你身边坐着位手谈高手,你可求求他,看他或许能帮你。”
宝儿听了,一拍脑门儿,转对林景皓道:“林大人,您可帮帮小人吧。”
林景皓这才回过神来,细看那棋局,心中不由得大惊。但见两棋交锋之处,只要黑棋稍稍一攻,白棋便要全面崩溃,只黑棋却并无意直接绞杀白棋,反而给白棋留了一丝喘息之地,且故意留了些破绽,然细看这些破绽,却又都是引诱白棋上当的陷阱,一旦踏入,死无葬身之地。通观全盘,白棋竟无一丝回环余地,如何挣扎都不过是死路一条,区别只在于死得好看难看罢了。
刘子安观察着林景皓的神色,但见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不由得笑道:“看来林大人也难有起死回生之法。不如让老夫给你指上一条明路。”说着,探身从林景皓面前的棋盒中取出一枚白子,手在空中滞了一下,一松手,轻轻的掷在棋盘之上,那棋子打了几个转,终是停在了棋盘之上。
宝儿在一旁看着,只当自家老爷有什么神来之笔,回生之法,但见刘子安只是扔了个子在棋盘之上,不由得诧异的问道:“投子认输?这算什么回生之法?”
刘子安笑道:“傻小子,这生的不是这白棋,而是这下棋之人,这白棋注定惨败,留之何用?倒不如早些弃了吧。”说完斜睨了一眼林景皓,但见他整个人似是僵住一般,双眼直直的盯着那棋局,神情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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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林景皓心神恍惚的回了府,他心中有事,又在雪地里站了那么许久,再结实的身子也是顶不住的,只还没吃完饭,身子便有些发沉,手脚发冷。初兰见他这模样,连忙探他的额头,竟是热得很。初兰焦急,连忙叫了张医官前来诊病,张医官给林景皓把了脉,只说是受了凉,没什么打紧,喝几幅汤药就好,初兰这才略放了心。
晚上,云霄阁。
林景皓在初兰的监视下把一大碗的汤药喝得一滴不剩,待到画眉将端了空碗出去,初兰方是半忧心,半埋怨的对林景皓道:“你今日去哪儿了,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两件衣裳,怎么就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