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乐大作。两国国君高举酒爵,祭拜天地。
礼成之后,两国国君于黄棘行宫饮宴,同时举行秦楚之间的联姻。
楚王槐与芈月高坐上首,秦楚之臣坐于两边。鼓乐声起,众宫女拥稷和楚公主瑶身穿礼服上来,举行婚礼。一切器具行止,皆如周礼。
芈瑶手执羽扇,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怯生生的眼睛,在祝人唱辞声中,赢稷与芈瑶行礼如仪。
然后是新人先向楚王槐行礼,此时楚王槐已经喝得有些醉意,高兴地站起来祝吉道:“好好好,愿你们夫妻和睦,秦楚两国,永为姻亲。”
赢稷和芈瑶站起,又走到芈月面前行礼,芈月亦点头赞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佳儿佳妇,繁我子孙。”
芈瑶脸一红,低声道:“诺。”
行礼毕,赢稷和芈瑶被拥下去,于后殿入帐。
前殿却是依旧行宴,芈月举杯向着楚王槐道:“这杯酒,我敬王兄,将么好的女儿,许我儿为妇。”
楚王槐道:“我也要谢谢王妹,将大秦公主许我儿为妇,秦楚亲上加亲。”
说着一击掌,一群楚国舞姬上来挥着长袖跳起楚舞,奏的亦是一曲少司命之乐。
芈月感慨道:“楚音楚乐,我久已不闻矣,此时再闻乡音,当真令人怆然涕下。”
楚王槐道:“王妹不必伤感,这群乐姬,当随公主的嫁妆一起入秦,陪嫁的还有膳夫庖人。王妹以后若是想到故乡,尽管欣赏乡音,重温旧味。”
芈月道:“王兄想得当真周到。”
黄歇沉默地看着这王族兄妹之间的亲近之态,却深深地升起一股不安之感。
此时赢稷与芈瑶已被送人洞房,就在楚乐声中,芈瑶手中的羽扇一寸寸地拉下,含羞带怯地看了赢稷一眼,又迅速转开,脸却羞红了。
赢稷坐在芈瑶对面,看着她,表情复杂。
女御与媵女们铺好枕席,皆施礼退下,众媵女依例在板壁之外静侯召唤。
两支灯树映得室内如同白昼,赢稷坐在芈瑶对面,却是神不守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乐声渐渐变得细弱,芈瑶独坐了半晌,只觉得身子都要僵了,忍不住想开口,声音却细若蚊蚋:“大王……”
赢稷猛地回头,看着芈瑶,他的表情很奇怪,芈瑶被吓住了,不敢再开口。
赢稷回过神来,看到了芈瑶的眼神,似有所悟,当下扯了扯嘴角,努力展现出笑意来,站起来走了两步,坐到芈瑶身边,握住了芈瑶的手,道:“王后。”
芈瑶涨红了脸,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说了两个字就害羞了:“大王!”
赢稷知道她在害怕,轻声道:“你别害怕。”
芈瑶低声:“原来,原来有些害怕的,不过看到您以后,就不怕了。”
赢稷只觉得词穷,搜索枯肠努力找话:“你父王……喜欢你吗?”
芈瑶不由得摇摇头,回过神来又连忙点点头。
赢稷又问:“嫁这么远,会不会想家?”
芈瑶道:“想是想的,可是,从前姑母们也嫁过来了,想想也就不怕了。”
赢稷听她提到“姑母们”,脸色微变了一变问:“你,可听说过惠文后…”他说到一半忽然住嘴,叹道,“算了,你还是不必听了。”
芈瑶却迟疑地问道:“太后她……和气吗?”
赢稷一怔:“我母后吗?”见芈瑶点点头,期望地看着他,他苦笑一声,“放心,母后不会为难你的。”
芈瑶低声问:“你平时喜欢做什么事,爱吃什么东西?”
赢稷诧异:“怎么问起这个来?”
芈瑶脸更红了:“如果你爱吃什么,我给你做。”
赢稷一怔,反问:“你会自己做菜?”
芈瑶点头,低声道:“以前我母亲病着的时候,想吃家乡的菜,可膳房又叫不动,我就自己跟傅姆学着做……”
赢稷怔了一下,问道:“你不是郑袖所出?你生母不得宠?”
芈瑶点点头,有些难堪地说:“郑袖夫人不喜欢我母亲……”
赢稷有些动容,这场婚姻原非他所愿,只是一场政治交易,但他毕竟还年轻,这毕竟是他的嫡妻,没有男人不对此郑重以待的。他也曾经充满憧憬,到如今变成完全的政治安排,一开始不免也有些抵触。及至入了洞房,见芈瑶单纯眉毛,不由得略动了怜惜之心,听她说到往事,更觉同病相怜:“原来,你也吃过这样的苦啊……”
芈瑶羞涩道:我不怕吃苦,只要能够让我母亲过上好日子……”
赢稷叹道:“是啊,你也是为了母亲……”他握着她的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翻过来摊开她的手掌,却见掌心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诧异地问:“这是怎么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