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抱着侑儿走到几位旧臣面前。刚刚还是悲恸的神情已经变得凌厉非常。升平怀中的侑儿还在凄厉啼哭,她们姑侄每走到一处,升平便屏气定神的注视对方,直至逼到对方羞愧不敢对视为止。武士彟,长孙胜德,刘弘基,一个个逐一看去,没有一人不躲闪眼前这个酷似独孤皇后的女子。
几名旧臣互相交换眼色,惶惶不想再任由升平逼视,武士彟仰仗自己年纪略长站出说道:“前朝公主祸乱宫闱,以致炀帝荒废朝政,今日以太子妃位进,侍奉大唐储君,来日必然母仪天下后再乱朝纲社稷,实属该废!”
升平闻声冷笑,回头睨了那人一眼,认出眼前这位怀抱北朝笏板的旧臣当初在大隋时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留守府行军司铠参军,名叫武士彟,如今朝堂改天换地,没想到他也更换了职位,看穿戴猜测已经是一品大员。
升平徐步逼向他:“那前朝臣子教唆炀帝征收重税修水路,从中中饱私囊,引得民声怨道,今日以心腹之伪装毁大唐于一旦,又该如何处置?”
武士彟脸色急变,手捋浓密胡须,畏缩弓腰向后退了半步,不再言语。身后几人见武士彟被质问立即又站出长孙德胜补上:“太子妃承幸东宫,未诞育皇嗣,却不容其他嫔妃随侍太子殿下,是为无德,可废!”
升平回头侧目此人是大隋曾经的右勋卫,官小言微,升平甚至不知道他姓字名谁。升平嘴角噙住一丝冷意再逼上前一步:“本宫与太子新婚燕尔未足百日,你如何铁嘴断定本宫不能为大唐诞育皇嗣,莫非,你能未卜先知?
长孙胜德脸色大为尴尬,他未料到升平胆敢厚颜在大殿之上说出闺房之事,更不曾想被她一句话就逼到死穴上,只能犟嘴道:“太子妃只需回答,不容其他妃嫔随侍太子殿下这点属实否?”
升平停顿一下,随即妩媚笑笑:“属实。”言罢朝堂一片哗然,如此善妒确实不适母仪天下的位置。
“本宫确实不准他人随侍太子殿下,不过……”升平回头一俯:“您可有先问问太子殿下,他是否也愿意只有本宫相陪伴?”
太子建成一惊,所有朝臣皆回首望了过来。宝座上的李渊打圆场轻轻一嗽:“太子妃,回来吧。”
升平抱住怀中杨侑,向几位神色不定的臣公冷笑:“国破家亡,本宫心中从不曾怨恨,只因民心所向天下尽归,大隋灭亡实属天命,当今皇上是千载难得的明君,败于德高者本宫从不觉得羞耻。可你们这些旧臣处处紧逼,居然还以本宫性命邀功,难道你们忘了吃了我杨氏多少米面,用了我杨氏多少官饷吗?”
武士彟脸色一青一白浓密胡须不住的抖动,升平再向前逼近他一步:“前朝臣子食今日俸禄,你不知感激反而谄媚惑众,今日重卿本是旧日食客,你不知羞耻反而昧良陷害,你还有何颜面活在人世?”
武士彟鼻息顿时粗重,脚步也不住向后退,升平不由分说将侑儿送到他的面前,将侑儿面向武士彟:“本宫身处深宫不识大体尚且知道杀不及幼童,屠不及老妪,你却处处进谏处死代王,你是否还当得起个人这个字?”
武士彟此时已经退无可退,直直被升平逼到殿门前,咣当靠在上面,双眼一闭紧咬牙关。
升平逼近武士彟,用极小的声音在他面前道:“本宫已说这么多,你认为,宝座上的九五之尊还能信你多少?”
武士彟猝然昂首睁开双眼,发现宝座上的皇帝李渊正目光犀利的直向自己,似要将他的心剜出来看看是红是黑,他登时面如死灰。
这般步步紧逼,这般掀揭丑底,他已是郁火难烧,偏连皇帝李渊此时也开始猜疑他,如此下去还怎样在朝堂上立足?武士彟颤抖双唇,万般艰难才说出一个字:“我……我……”
升平将代王面上素帕掀开,侑儿瞪着黝黑不谙世事的双眼看着瞠目结舌的武士彟,她低声道:“侑儿,来,跟姑姑一起瞧瞧,天下居然有如此无耻之人,毁掉故国还想存活于新朝,真是恬不知耻!”
李渊在升平身后再此沉声:“太子妃,你可以回来了。”
升平听命,对武士彟森然一笑:“你知道吗,本宫今日所作所为都是皇上所命……”
武士彟惊恐的睁大双眼,瞪着升平翩然扭身带着侑儿离开,结舌难言。
她的意思是,李渊要逼死他……
武士彟顿时须发乱颤,心中更是恐惧至极。他不敢随意发泄,便看谁都是疑人,升平没走出十步,武士彟终还是嘶吼一声,转身以额头碰在殿门上,顿时血流如注昏倒过去。
数名内侍见状冲了过去,升平搂紧怀中侑儿翩然跪在李渊面前,哀哀哭诉:“皇上德高圣明尽人皆知,即便真有宵小之辈教唆谄媚,臣媳相信皇上也必然不会轻信擅动,臣媳只求皇上保我姑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