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聪感觉到苏铮的不快和紧张,但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知道自己的娘终于不用绊手绊脚地往后爬,脸上漾开愉快的微笑。
葛妈妈坐进前座,路上告诉苏铮:“啊呀,以后得换辆大点儿的,这车太小气,让人看了都笑话。葛聪个子高,得换个空间大的。”
苏铮微闭双目没有理她。
葛聪一边开车一边问:“行,您说换啥?”
葛妈妈想了想,“唔,我看有种白车上面有个金色的小杯子似的标志,就那个吧。个儿大,座位也多,气派!”
葛聪想了想,“金杯?”
“咳咳咳!”苏铮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脸直摆手。
“三不”政策高于一切,不管暗地里多少波涛汹涌,不管葛妈妈如何给她儿子夹菜喂饭擦嘴角,苏铮始终保持着平和的微笑和欣赏的目光。慢慢地,葛聪也察觉出点儿不对劲儿,稍稍和自己老妈拉开些距离,但是收交甚微。
苏铮把他们母子送回家,便拒绝进屋,借口所里有事,开车离去。
看着小车的背影,葛聪皱着眉头问:“妈,您今天怎么啦?”
葛妈妈得意地“哼”了一声,“我让她知难而退!”
“知……什么难?”
“嘿嘿,傻儿子,你不懂的。”葛妈妈拍拍儿子健壮的后背,有些感慨,“我呀,可是当了一回恶心人啊!不过我愿意,傻儿子,你都不知道你娘我多不容易啊!”
葛聪听得云里雾里,虽然有时候老娘说话呛了点儿,但是苏铮看起来也不太在意。这不正说明苏铮懂事明理吗?难道老娘不满意?
“妈,您觉得苏铮怎么样?”葛聪转到自己关心的话题上。
葛妈妈叹气,“唉,儿子,你们年轻人不是讲要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吗?你呀,没选对时间。”
“啊?这不是您让来的吗?
“唉,算了,跟你这愣小子讲不明白。反正这女的,聪明,有教养,可惜不是咱们葛家的人。”葛妈妈掏出钥匙开门,“其实吧,妈建议你可以照着这个标准找,但是最好是黄花大闺女。我养你这么大,几十年捧着你供着你,最后把你交代给一个……唉,说起来,你都不觉得亏?那……和别的男人睡过的女人——”
“妈!”葛聪厌恶地皱起眉头,却没有反驳。
“唉,你现在能忍,将来过日子磕磕绊绊,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知子莫若母,葛妈妈把打包的菜放进冰箱,“我是不想让你走弯路啊!听妈的,没错。”
回头一看,葛聪已经钻进自己的屋子。葛妈妈再次叹气,摇了摇头。
天色还早,与葛聪相处将近一个月,周围的景色已经从秋日的最后繁华迅速蜕变成冬天的万物萧索。苏铮停下车,买了张票,走进玉渊潭公园。湖面结了一层薄冰,随着水波慢慢地飘动。
苏铮本来想找个地方安静地想一想,又或者什么都不想就这样发会儿呆。可就,电话还是不由分说地响了,接起来是宝贝秦朝的。细细碎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谁说孩子不知道,他们比谁都更敏感——
“妈妈,你在哪里?”
苏铮的心一下子就碎了。方才的委屈和烦恼变成湖里的泥巴,重重地沉到最深处,以至于可以被一层层生活的涟漪覆盖遮掩,变成不可测无心测的深渊。
“路上,妈妈在路上。你还在姥姥家吗?”
“没有,爸爸带我出来玩儿。他没开车,你来接我们吧!”秦朝有气无力地说,小心得好像害怕被拒绝。
一个念头跑出来:秦斌跟孩子说什么了?!怒火立刻熊熊燃烧起来,原本深渊里的烂泥竟挥发出可怕的甲烷,让苏铮几乎爆炸,“让你爸爸接电话!”
苏铮极力克制着自己,那边传来换手的声音,秦斌笑呵呵的声音一如既往,“我们打不到车,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怒为像个气球,轻轻一扎,就散了个无影无踪。这个点打车的确不方便,不能视作秦斌故意破坏自己和葛聪的约会。但是孩子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苏铮问:“你跟孩子说什么了?”
“啊?说什么?你不是今天有事吗?我说你加班呢,朝朝不信,非要去办公室看看。我们打车去了你不在,他以为你在外面应酬。都这个点儿了,还是他提议让你来接的。这个小鬼!”
苏铮能想象出来秦斌“蹂躏”儿子头发的样子,她能想象出来儿子怎样不服气地把小脑袋别开的样子,心里稍稍暖和些。她本来就不是爱记事的人,听到这里觉得自己可能是负面情绪转移,差点儿拖累了那父子俩,多少有些亏欠。她连忙应下来,让他们稍等,自己半小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