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苏越清忽的颤了颤身子,袁君华亦是怔住,甚是意外地挑眉看我。俄顷,略一点头。
我迎上他的视线,问:“第一,我问你,石磊可是你杀的?”
“……是。”
“第二,夏烟所中之毒,可是你下的?”
“也是。”
“那……我呢?”我咬紧嘴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里竟很害怕听到这个答案。
他回望我,笑道:“我如何能下得了手?”
40坦白从宽
姜景元帝七年四月十八,楚王瑶落大婚。途中变故陡生,有缁衣者作乱,不成,遂遁去。丞相魏恪忠疑乱党匿于城内,伺机犯上,乃命镇远将军袁君华率神威军一万戍守京畿,三千戍守皇城。
袁君华者,楚王之夫也。
帝乃辍朝,深居禁宫,诸事皆决于魏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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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来,喝这个汤。”苏越清将一碗盛好的鲜鱼汤放在我面前。
“哦。”我默默地看了一眼,继续低头扒饭。
片刻之后,他又夹一块鸡肉放到我眼前,微笑道:“瑶瑶,乌鸡补气。”
“哦。”我挑开鸡肉,拣碗里的青菜吃。
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寂静的营帐内,唯有烛花噼啪之声依稀可闻。
几日来,他待我一如往昔,依旧温柔得如同一汪春水,堪堪要溢出来一般。可我的心境却愈发不同,心里的疙瘩如何都化解不开。虽然口口声声说的是不想听,可我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我明明就万分渴望他的解释,却偏偏问不得、道不出。
其实只要他说,哪怕是再牵强的借口,再拙劣的谎言,我都会相信,只要他说。可惜他没有,自那日将我救回,他便再也没有提起七星寒骨散之事。
唉,做女人真真不好,容易口是心非,又没个体己的人给个台阶下。
兜里揣着袁君华给我的解药,心里沉甸甸的。
帘外,一个故作正经的声音响起:“王爷,苏公子,奴才圆润求见。”
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定道:“滚进来。”死圆润,装什么装。
圆润囧囧有神地进来,绿豆小眼眨巴眨巴。我对他招招手,说:“圆润,不要卖萌。来,替我捶捶背。”他狗腿地溜过来,赔笑道:“是,王爷。”说着,便手法纯熟地给我搞起了按摩。
许久不见很想他,见到他又想蹂躏他。人,就是这样矛盾的存在。
苏越清无奈地笑了笑,问道:“圆润,现下城中的情形如何?”
圆润道:“回苏公子,今夜是王爷与袁将军成婚十日之喜,依礼制乃‘回门日’。皇上下令普天同庆,戌时三刻于皇城外大放烟花,届时,王爷与袁将军将与百姓同赏。”
我的眼皮不禁一阵抽搐,听旁人讲起另一个自己,这种感觉真真甚是怪异。
“城外部署如何?”
“公子放心,一万一千御林军已然部署到位。南门三千埋伏在望江山,东门、西门各两千,分别埋伏在护城河与出云山。北门一千,属正常戍卫。余下三千留守营地,以防老狐狸逆袭。一旦神威军有任何不轨之动,便立刻起兵勤王。”圆润一边朗朗回答,一边还甚有节奏地继续按摩。当了武林高手,果然不一样。
其实,倒也不是他忽然之间就变成武林高手,而是他本来就是武林高手。他是我父王从东厂精心挑选来保护我的暗卫,自小便接受各种非人训练。据说十八年里,他曾在六百八十七个不同的场合里,低调地击退意欲刺杀我的刺客。
听到这个事实,我不免有些震惊——这些年,我一直嫌弃他只会听墙角,却没有想过,他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窃听能力从何而来。
看来,真正有眼无珠的人应该是我。
如此想来,我不免感叹,与生俱来的工于未雨绸缪的天性,让帝王家之人对于将至的危险拥有无比敏锐嗅觉。这不,世人皆道当今圣上资质平庸,事事受制于魏相,却不知他一早便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名为王党,实则皇党。龙图阁大学士王希明手下,皆效忠天子,乃名副其实的天子党。
皇上对魏丞相早生芥蒂,此次魏丞相逼宫囚皇,他万万不曾料想皇上竟一早就将调遣御林军的虎符交予我舅舅。如今一万一千御林军驻扎城外,与袁君华的一万神威军分庭抗礼。
为避免受人口舌,给魏恪忠以可乘之机,目前舅舅依然留在京城,照常上下朝处理政事。苏越清名为军医,实为军师。一切军政要务,悉总于他。
我神思怔忡之间,那两人已将国家大事交代清楚。我忽然觉得圆润来服侍我简直就是大材小用,便闷闷不乐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圆润下去没多久,又麻利地端来一碗药呈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