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急吼:“小梅小心!”
一辆马车不知从何处冲撞出来,只听尖锐刺耳的马嘶声破空传来。腰间骤然一紧,周遭景色自眼前急速掠过,脑中蓦然一片空白,耳畔风声呼呼。
待我回过神时,已然稳稳当当地被希音搂在怀里。他一手揽住我的腰,另一手紧扶着我的肩膀,星眸中满是急切之色,道:“小梅,你没事吧?”
我望着他,讷讷道:“没、没事……”
他的俊脸近在咫尺,鼻尖仿佛轻轻摩擦着,彼此呼吸相闻,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潮湿灼热的气息在我的唇畔喷洒。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心猿意马……我的心跳陡然之间加快了。
他心有余悸道:“没事就好。”说着就将我放开了。
我不情不愿的从他怀里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摸了摸方才他触碰过的地方,竟然产生了一种近似于回味的感觉。
我被自己的这种无端莫名的情绪吓了一跳,手中紧紧攥着蝴蝶篦,偷眼将他瞥了一瞥。这个罪魁祸首却一脸风轻云淡,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他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剑眉轻蹙一瞬,忽然看向我,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胡府休息吧。”二人视线相触,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别过脸,掩口轻咳道:“走、走吧。”
“小梅,你怎么了?”希音凑过来,认真地打量我的脸色,唇畔挑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你的脸为何红了?”
“……你才脸红,你全家都脸红!”我忙不迭推开他,落荒而逃。
我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今夜的月色太美太温柔,将一切都笼上了朦胧美,我这才产生了片刻的幻觉吗?没错,一定是这样的,是一定是月亮惹的祸!我如此安慰自己。
☆、第二十五章
第二日上午,胡元生领我与希音前去为周绯雪,他似是有意遣散了身边的下人,不让任何人随行。
周绯雪所住的望荷轩在胡府的深处,穿过曲折蜿蜒的长廊,暖风轻抚,我隐约闻到了清甜淡雅的荷香,一时颇为心旷神怡。果不其然,不过再有几步的功夫,一大片荷塘便不起然出现在眼前。碧玉般的荷叶连作一处,淡粉色的荷花三三两两的盛开,清丽无双。
一座雅致的阁楼立于荷塘中央,四面临水,仅有一座窄窄的折桥与地面相连。院门两旁各有两面家丁看守,瞧模样并非是寻常的下人。
帘幔飘飘,仿若舞女的水袖。内间熏香袅袅,一名女子静卧在榻上,乍眼望去,但见她眉若远山、肤白胜雪,睡颜恬静美好。
世上的美人儿分作很多种,或华贵庄重若牡丹、或娇艳欲滴若山茶、或妖冶魅惑如罂粟,以上三种美则美矣,可美得太浓太艳,看久了总会教人生厌。最难得便是像周绯雪这般,比满塘荷花愈加雅致婉约,越看越觉得美,越看越教人挪不开眼。
随侍一旁的丫鬟见了胡元生,恭敬地唤了声“少爷”,便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待走到榻边,周绯雪的另半张脸赫然映入眼帘,我不由惊得倒抽一口冷气,瞠目结舌道:“这、这……怎么会这样?”
一大片狰狞可怖的黑斑几乎占据了整个右脸颊,衬着她凝脂般白皙的肌肤,愈发显得触目惊心。再一细看,那黑斑的形容却俨然是一只翩跹欲飞的蝴蝶。
胡元生静立在榻边,温润的眸光中隐隐含有几分忧伤,在周绯雪的脸上流连不去。半晌,叹息道:“兰陵城自古便有一个传说,但凡不贞洁的女子都会遭到天谴,变作狰狞骇人的阴阳脸,遭万人唾弃。大约是十日前的一个午后,我带着绯雪最爱吃的桑葚过来看她,当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身旁没有丫鬟伺候。我一连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任何反应。我刚走到她身边,便看见她的脸……”
听完他的话,我顿觉背后的寒毛齐齐竖立起来,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把。旋即往希音怀里蹭了蹭,希音似笑非笑地睨我,半是宽慰半是安抚地轻拍我的肩头。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请了许多名医来替她治病,近的孟河医派,远的大内太医,但凡能请的我都请想尽办法请过来。结论却莫衷一是,无一人能确切地说出这究竟是这么回事。渐渐地,绯雪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直至现在整日昏睡的境地,任我怎么唤都唤不醒她。”
我缩在希音怀里问:“那周小姐她,到底有没有背夫偷汉?”
胡元生双眼一瞪,斩钉截铁道:“没有,绯雪没有背夫偷汉!都是那个姓苏的戏子害了她!是他的错!”
少年,你激动什么……
我被他这忽如其来的过激反应弄得有些语塞,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问下去。便是当真紧张表妹的病情,也不该问一句就炸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