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红绫镜,一把镶玉梳,浓妆艳抹的脸从粼粼的水影里抬起,她拿一幅帕子擦干净,烛光摇曳里,脂粉褪尽,铅华全无,才发现眼角微微的细纹,那些隐藏在眉梢里的沧桑——老了,自己老了。
原以为只有秦大王才老了,其实,自己也老了。
不老的,只有鹏举,他的身影,永远定格在最鼎盛的年华,英勇无敌,冲锋陷阵,一往无前,玉树临风。
梳子滑过头发,一个温柔的声音响在头顶:“十七姐,我给你梳……”
她一惊,回头,梳子掉在地上,柄上的玉断为两截。夜阑人静,异国他乡,哪里有鹏举丝毫的影子?
“鹏举,再等等,再等等,我一定会回去陪你,再也不和你分离。”
“妈妈……妈妈……”那是小虎头的欢笑,举着小海龟,举着小牡蛎,小靴子神气地在巡洋舰上走得“踢踏、踢踏……”
她潸然泪下,和衣躺在床上,窗外明月光,离人欲断肠。
快马加鞭,一行小分队在夜色里潜入辽国,穿过草原,越过小树林,来到一片神秘的山谷。
绕过巨石,仿佛天然的一道大门,视野豁然开朗,平整处,宽大而粗糙的房舍,巨大的天然平地做了广场,四周喊声阵阵:“杀杀杀……”
整齐的整容,锋利的兵刃,黑压压的方队,操练得一丝不苟。
秦大王哈哈大笑,纵马入场,重重拍着手:“好,好,好得很,今日一见原辽国精锐,果然名不虚传……”
一名兜鍪红巾的大将跑过来,又惊又喜:“大王,您来了?”
在他身边,一名辽国血统的大汉满眼警惕,但见刘武的态度,又不敢放肆,盯着这个突然闯入的大汉,可是,很快便被那双豹子般的眼神里的气势所震慑,不禁后退几步。
一声奇异的口哨声,一名和刘武一样身穿兜鍪的大将上前,弯腰行了一礼:“大王,小人耶律隆续奉主公命迎接大王。”
秦大王哈哈大笑:“刘武,你们继续,好,很好。”
他一挥手,大踏步就往耶律隆续指引的方向而去。
一排平整的屋子,半木半石结构,显然是就地取材,这两三年才建立起来的。秦大王边走边看,这些是军营,耶律大用,这老鬼会住在什么豪奢的地方?
一栋独立的院子,二层的楼,石门无声无息地打开,秦大王进去,只见二楼一个隐蔽的转角,显然是一个瞭望台,一个黑衣人正从上面下来,声音不带一丝情绪:“秦大王,你意下如何?”
“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他得意地一笑,脸上的皮牵得很奇怪,秦大王疑心他换了另一张面具。不过,他并无兴趣知道这老鬼本来的模样。
“秦大王,你千里迢迢,专程来参观我们的军容?”他着意强调“我们”一词。
“当然,老子付出了心血,付出了人力物力,自然不能就如此不闻不理……”秦大王满不在乎,“何况,老子还要来拜见你这个老丈人,可不是么?”
“老丈人?有趣,有趣。”耶律大用大笑,“没想到,老夫竟然成了海霸秦大王的老丈人,天下事,风云变幻,谁能说得清楚?”
两名青衣小帽的僮仆上来掺茶,秦大王环顾四周,只见诺大一间石屋,里面铺设的全是一种长悬岩,一股森森的冷气,几张兽皮,四壁孤清,无任何华丽的陈设。他心里一惊,耶律大用曾为辽国太子,何等豪奢,如今,竟然如此简易寒陋,显然在角逐天下的路上,完全投入,孤注一掷。
正文 第467章 战
他并不问任何关于女儿的话,也不提为何女儿不一起来,直奔主题:“秦大王,你来得正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探知,在大漠外有一支新崛起的西域力量,正在逐步扩展,蚕食我们的领地,再不动手,只怕他们坐大……”
这片广袤的不毛之地,原本无主,都是辽国的残余以及其他残余势力在此活动。但近年,西夏外的势力逐渐渗透,他们无法向如日中天的大金渗透,目光自然投向这片广袤的土地。这是耶律大用崛起的第一道障碍,必然要除之而后快。
秦大王不假思索:“打!”
“打!”
耶律大用一挥袍袖站起来,这一瞬间的神情,真有点君临天下的感觉。秦大王心里暗惊,这个老鬼,若不是因为那幅可怕的尊容,只怕他早就掀起腥风血雨了。
秦大王第一次随他登上检阅台。
这是一支不足两万人的军队。由刘武和耶律隆续合作,分左右二军,二军又分九阵,按照昔日辽人最擅长的骑射,借鉴了大金的拐子马阵营,以便于在广阔的草原和大漠作战时冲锋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