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花溶和徐庆率军马不停蹄地追赶,到傍晚,已经到了八里镇,只见远途全是死尸,宋军的、金军的,其中还有杨再兴的两名结义兄弟。徐庆悲愤说:“必是杨太尉为义兄报仇,追杀金军去了。”
花溶强行保持了冷静,立刻说:“我们去小商桥搜寻。”
“是。”
冬日的雨后,空气里全是血腥味,越靠近小商桥,这种血腥味就越是浓郁。此时已经是后半夜,那一日正是农历的十六,大雨之后,天空升起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但冷风吹来,众人更是觉得寒冷。
前面是一地的死尸,密集处,连马都无法挪移。众人停下,花溶下马,在月色下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宋金尸首,立刻明白,杨再兴等人已经全军覆没。
徐庆已经率人在急切地寻找杨再兴和高林等人的尸首,花溶也一起寻找。不一会儿,先找到高林的尸首,他早已面目全非,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众人只能凭他出征时的服饰,以及他所用的武器认出他,立刻抱上马背。众人见到如此惨烈的场景,无不痛哭,花溶也心如刀割,却还保存着一定的冷静,沉声说:“快寻杨太尉……”
话音刚落,忽然听得后面一阵马蹄声,她惊道:“快上马,金军杀来了……”
徐庆发疯一般从人堆里寻,他和杨再兴私交甚好,不忍离去。花溶大喊:“徐太尉快撤……”
他从地上抱起一人上马,翻身就跑。
跑出一阵,才发现花溶落在后面断后,此时,金军的骑兵追击已经越来越近,他大急,高喊:“岳夫人,快……”
花溶打马,没命地飞逃。
这支追来的人马,正是金兀术。小商桥的血战给他很大震撼,他令人先撤退,自己因为神思恍惚落在了后面。此时,他的身边也只得三百多亲兵,根本没料到还有宋兵会赶到小商桥。此时,他们才撤出几里,听得动静返回来,因怕中了埋伏,就原地勒马,待发现月色下,不过是三五百宋军在尸堆里寻找,显然是在找杨再兴等人的尸首。
盈盈月光下,但见前面的人群里,粼粼的光芒,如暗夜的幽魂。他心里一震,这种七彩的箭簇,七彩的羽毛,仿佛地狱的召唤——
狐狸精!
大宋花!
竟然又是她,是她杀来了!
他不假思索,拍马就追上去,大吼一声:“花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正亡命奔逃的花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几乎魂飞魄散。但是,短暂的惶恐后,她立刻镇定下来。这段日子,连续经历可怕的大战,意志已经锻炼得无比强悍,根本不应声,按照岳鹏举的吩咐,只是逃命。
徐庆悲愤莫名,弯弓回头,就要和金军决一死战。花溶低吼一声:“徐太尉,撤退!”
“自家要为杨太尉报仇!”
血腥令人疯狂,月光下,徐庆势如疯虎,花溶大惊,忽然举起小弓就抽在他肩头,厉喝一声:“徐庆,你敢不遵岳相公号令?你若前去,谁替你收尸?匹夫之勇!”
徐庆肩上吃疼,立刻清醒过来,呆了一下,双腿夹马,声音里有几分感激之意:“岳夫人,你快跑,自家殿后……”
花溶并不与他多说,只回头射击,追到最前面的两三名金军应声倒地,众人又是一阵狂奔。
紧追在后的金兀术听得这声“岳夫人”,更是癫狂,抛下众人,一马当先就追来。
宋军先奔出一阵,过了小商桥,便只剩下殿后的花溶和徐庆二人。而金军那边,则是金兀术一人追来。
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初冬的深夜,有着刺骨的寒意。加上大雨后,露面十分湿滑,马奔走不快,很快,金兀术竟然追上来,跟落在后面的花溶,几乎不过一两丈远的距离。
花溶猛然勒马。
金兀术的马也一声长嘶,落在后面。
月光下,二人几乎能看清彼此脸上的表情,两人都汗湿重衣,乱发飘零,像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游魂。
“花溶!”
“四太子!”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徐庆勒马回身,大喜:“岳夫人,待自家杀了四太子,灭了这罪魁祸首。”
花溶一抬手,阻止了弯弓的徐庆,与此同时,金兀术身后,大军正在逼进,二人也将成为刺猬。
金兀术也大喝一声:“停下”!
金军便在射程之外停下。
四目相对,金兀术忽然笑起来:“花溶,本太子今日本是可以擒拿你的。但念在你刚才阻止射杀我的份上,再放你一马。花溶,你真是聪明!你需知,这种情况下根本杀不了我,乐得白送一个人情。但我还是领情,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