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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578)

他的眼皮掀动一下,待要睁开,却十分艰难。

花溶悄然绕到他身后,趁他扬脖子的时候,飞速下手,拔下三支箭。

疼痛。他的眼睛一下睁开,又闭上,冷汗直冒。

花溶仿佛能看见他的表情,忽然贴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吹一口气,在他耳边柔声说:“疼不疼呀……”

他尚未回答,她手起箭落,又是四支箭拔出来。趁他的惨呼尚未出喉,烧红的酒精淋在雪白的帕子上,一下捂住伤口。

花溶歪了头,侧脸看他,他的目光迎着她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紧紧抓住她的手就不放,声音那么微弱:“十七姐,我好疼……”

这声音,不像是他的,而是幼小的陆文龙被摔疼一般,娇嗔地喊:“我好疼啊……”。

一种柔软的情怀在心口荡漾,花溶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尚未回答,他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纵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这样的苦楚。

他的手还是紧紧抓住她的手,掰都掰不开。花溶也不掰,叫了一名侍卫一起,两人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到床上,早已暖好的被子,温暖而滚烫。可是,他的身子并未随之滚烫,而是越来越寒冷。

伺候一边的侍卫早已熬好了药,花溶端起给他灌下去一大碗,才在他身边坐下。

这时,寻来的民间郎中才匆匆感到。自伪齐大军压境,人们四散逃亡,急行军里,又无军医,侍卫出去半日,请了一位大夫,也算得是幸运事情了。

大夫摸摸岳鹏举的脉,又查看他的伤口,见花溶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很是满意,赞道:“夫人也懂医理?处理得很好。若是再迟一会儿,只怕会更加严重……”

花溶随军以来,自己和鹏举都经常受伤,所以平素看看医书,尤其是在鄂龙镇边境休养的那一年,夫妻二人都快成半个大夫了。

她谦逊地回答,仔细地看大夫拿出一种祖传的褐色膏药涂抹在鹏举身上。涂抹好,包扎好,她才给了大夫一笔丰厚的诊金,大夫听得是一代名将,很是欢喜,谢道:“小人不敢要岳相公的诊金……”

花溶微笑道:“老先生多辛苦了,怎能不要?”

大夫却正色一揖:“小民在乡间行医治病,生活安稳。但自从金军和伪齐军打来,就没有过一天安宁的日子。小民的两个儿子都被乱军所杀。一直期盼王师兴兵,杀退金贼,大家好有个安稳的太平日子。久闻岳相公大名,替他诊治,小民深感荣幸……”

花溶肃然还礼:“多谢老先生信任。”

大夫坚决不收诊金,只问:“夫人,如今朝廷是要跟虏人决战么?只要杀退虏人,就算替我儿子报仇雪恨了……”

“老先生请放心。朝廷会尽力保护宋国的子民。”

大夫欢天喜地,无论如何也不肯收诊金,飘然而去。

花溶亲自将他送到门口。心里深深的忧切,当今天子,真有和虏人决战的勇气和魄力?有么?有么?

王师北定中原日,是多少流亡百姓的殷切厚望?

可是,赵德基,他当得起这份厚望?

岳鹏举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花溶勉强喝了两大碗粥,又去屋里陪护他。此时天色已经黑尽,她忙碌这一阵,又坐这么久,浑身的汗水凝结,才觉得冰凉。再摸岳鹏举,他的浑身也是冰凉。

她焦虑不堪,他重伤损元,如果一直暖和不起来,真是危在旦夕。

她拿了好几条被子替他盖上,可他的身子依旧僵冷,双目紧闭。

正在焦虑,忽然灵机一动,掀开一点被子,将他的衣服脱得精光,自己也脱了衣服上床,紧紧抱住他的腰。

浑身一个激灵,如抱着一个硕大的冰块。

她费力地翻转他的身子,让他的胸口跟自己密切贴合,手脚都要被他冻得麻木了,如此反复折腾到半夜,他的身子竟然慢慢地有了温度。

她在黑夜里微笑起来,更紧地抱住他,只觉得疲倦,无比的疲倦,这才想起,自己“绝食”如此多日,身子也早是到了极限,一闭眼,便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花溶是被爆竹声声惊醒的。

但眼皮还是倦得睁不开,迷迷糊糊里,身子贴着那么温暖厚实的胸膛,极其放松的安宁和安全,许久没有过的惬意。

她暖暖被子,也不管外面的喧闹,攀着被子继续入睡。

好一会儿,她忽然觉得一个温暖的目光,睁开眼睛,倦倦地笑起来:“鹏举,你醒啦。”

他声音沙哑,搂住怀里柔软的身子。他的“搂”那么奇特,浑身疼痛,用不上劲,都是她将他的手圈在自己腰上。

她伸手摸摸他光秃秃的眉毛,总是忍不住的笑:“鹏举,你现在的样子好好笑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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