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溶再也不做声,只坐在梳妆台上,闭着眼睛。
门口,儿子的声音一阵一阵传来:“妈妈,妈妈……阿爹……”
金兀术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慈爱的笑容,严厉地看一眼花溶,才去门口开门,等候多时的孩子早已不耐烦,扑在他身上亲昵下,就推开她,奔到妈妈面前,直嚷嚷:“妈妈,又下雪了,我们去堆雪人好不好?”
她看看窗外细细的飞雪,笑起来,如此小雪,根本不足以堆积起来,没法堆雪人。只柔声说:“雪太小了……”
“可是,以前雪那么大,我们天天堆雪人的。”
那时,他在金国,白山黑水,自然积雪皑皑,堆雪人不成问题。
金兀术眉开眼笑:“儿子,你喜欢堆雪人?我们很快就要到家了。到家后,阿爹亲自给你堆许多,还陪你打雪仗……”
孩子拍手欢笑:“好啊。”
花溶伸手抱住他,但见儿子也是一身金国小孩的装扮,只头上还是梳着南朝小孩子的双鬓丫角,看起来如一个火孩儿一般。
金兀术见她的目光落在儿子的服饰身上,淡淡说:“我已经决心替他换装,当我的亲儿子对待。”
小孩子好奇,对自己这身奇怪的新衣很是满意,尤其是帽子上那种一圈一圈的漂亮的银饰和流苏。
金兀术见他坐在花溶怀里,小手一个劲地拉着流苏,就微微俯身逗弄他:“儿子,回去后,阿爹还有很多更漂亮的衣服给你。阿爹被封越王,你也有封号,就是我大金的小王子了,有漂亮的衣服等着你……”
孩子很是欢喜,仰头问他:“阿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等过了年,我们就回去。”
花溶听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本是一路疾行回金国,为何到了刘豫占领的势力范围就不慌不忙了?可是,她自然没法问他,但见孩子对接下来的“回家路”充满期待,心里一凛。
她忽然腾出一只手,不经意地在儿子面前晃了一下,儿子看着她手上深深的伤痕,吹一口气,心疼说:“妈妈,谁打你?”
她转眼,见到金兀术狰狞而警告的目光。
她微微一笑,忽然指着金兀术,正要告诉儿子——这个就是你真正的杀父仇人。可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自己不知能否有逃生的机会。如果逃不掉,岂不是让孩子陷入困境?
不知道的人是幸福的。
孩子还在好奇地追问:“妈妈,是哪个坏蛋打你?”
她微微一笑,指着金兀术:“此人,是披着人皮的一头狼,是天下最坏的人。”
金兀术愤怒得一把就抢过孩子:“花溶,你不要太过分了。”
门口,新派的一名奶妈立刻接住孩子,趁他还没哭之前,已经抱了他出去,拿了一大堆的小玩意哄着他。
金兀术见门关上,才松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得意的笑容,上前一步,微微俯下身子,看花溶已经闭上的眼睛。
她闭着眼睛的时候,睫毛总是一颤一颤的,如两排小小的蝴蝶震动的翅膀。在早晨的映衬下,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色,白皙的眉头舒展无余。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一下她的睫毛。她依旧无动于衷。
他微笑起来:“花溶,我给你面子才让你带孩子。可是,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如此下去,你连做孩子奶妈的资格也没有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对你的耐心,早已耗尽了,抓你,只是作为我的一个战利品,慢慢享受,留作纪念。你真以为我还在喜欢你?那你也太高估自己了。这是不可能的!女人,太过高傲,太过倔强,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她依旧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金兀术勃然大怒,一只手伸出,拉住她的头发,重重地。
她微微咬咬牙关,还是没有做声。
沉默才是最大的轻蔑。
连骂都懒得骂了。
他几乎怒到顶点,松开手,狠狠将她掼在椅子上,嘴里喘着粗气。
大堂。
这里的金碧辉煌虽然不若开封旧址,也有了一定的规模。
一个人匆匆进来,见了金兀术,立刻跪拜:“臣参见四太子。”
金兀术笑着扶起他:“太子不必多礼。”
此人正是伪齐傀儡皇帝刘豫之子刘麟,也是伪齐立的“太子”。在这之前月余,他的父亲刘豫才被大金小狼主合刺封为“子皇帝”。
刘麟岁数跟金兀术差不多,他还是毕恭毕敬:“四太子远来,父皇本要亲自迎接大架,但因为过年,朝里事情繁多,只得稍微推后几天,命臣先来迎接,还请四太子恕罪……”
他边说边令人送上给金兀术的大批财宝。四太子如今手握重兵,是他们要笼络的头号人物,所以,丝毫也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