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王君华慌乱的声音:“公子,小心,您小心……”
花溶连续两刀,知道自己并非金兀术的对手,他一味躲闪,她却虚晃这一刀,金兀术再退一步,她忽然转身,动作迅捷如轻灵的一只豹子,循着声音,只见王君华已经退到金兀术身后的角落里,在侧翼满面惊惶地蹲着。她看准缺漏,一刀掷出,王君华虽然已经吓傻了,可出于求生的本能,忽然就地一滚,那么狼狈地撞在案几的桌脚上,两只手盲目地拼命挥舞,仿佛如此就能躲过这把锋利的刀刃……
眼看刀子就要掷到她的胸口,金兀术一剑挥出,干脆利落地打落了刀子,绕是如此,刀锋也已经划破王君华的脸,一刀浅浅的伤痕,滴着血,火辣辣一阵疼痛。而落下的刀背又咚一声砸在她的脚背上,疼得她惨叫一声,仿佛被生生斩断了尾巴的猫。
她顾不得脚的疼痛,只紧紧捂住自己的脸,惊恐得大哭起来:“我的脸,我的脸……”她以色侍金兀术,又人过三十几,最怕的就是容颜的毁损,爱惜自己的脸比金子还要珍贵,捂着脸孔,血从指缝里渗出来,哭得简直如丧考妣。
“我的脸……贱人,你毁我容颜……”她生性泼辣,竟然跛着脚,猛地冲上去,伸出尖尖的五指就抓花溶的面孔。
花溶一伸手,掀开她,狠狠一耳光就掴在她的面上,正要一拳击在她的心口,金兀术已经冲上来,一把拉住她,可是,他自己却闪躲不及,花溶的一耳光,已经重重掴在他的面上。
花溶这一掌用了全力,金兀术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腮帮子仿佛都隐隐肿了起来。
花溶佩刀掷出,原本是务求杀不了金兀术,至少要杀掉王君华,至少断掉秦桧奸贼的左膀右臂,见金兀术打落刀子,情知功亏一篑,满盘皆输,任金兀术的长剑再次抵在自己脖子上,却不再挣扎,只慢慢地,又一步一步退回位置上,静静地坐着,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只儿子还哭得撕心裂肺:“妈妈,妈妈……”
她惨笑一声:“儿子,妈妈没用,终是保护不了你。”
金兀术大喝一声:“退下。”
武乞迈不顾孩子的哭闹,抱起孩子,转身就走。孩子在他怀里用力地挣扎哭闹:“我不,我不,我要妈妈,妈妈……”
门“砰”地一声关上,将孩子的哭闹声全部关在了外面。
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
金兀术愤怒的喘息声,花溶面无表情的呼吸声。只是一瞬间,却仿佛过了许久。
一名侍卫再次跑进来催促:“主人,该上路了。”
“带小主人先走,我随后就来。”
“是。”
花溶盯着砰然关上的大门,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辘辘地开始出发,然后,孩子的哭声就一点也听不见了。
两名侍女上前替王君华擦掉血迹,敷衍伤口,正要王君华去歇息,王君华却令她们下去。她伤得不重,就算有一点担心“毁容”,可是,四太子的爱护和救助——这种愉悦的认知,令她刹那间,真正有了女主人的气势。
那是地地道道王后一般的气势。尊荣、高贵、被恩宠的滋润和雨露。
四太子在花溶和自己之间,选择了救自己!
如果说第一次,还对这种喜悦抱着些微的侥幸,这一次,却是全心全意的,肯定!
她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金兀术的腰,轻轻的,笑声那么愉悦,那么轻松,那么妩媚,仿佛最最小鸟依人,最最受到丈夫宠幸的妻子,万千女子中,自己是最最幸福的一个,目光却是看向花溶,带着胜利者的那种挑衅和炫耀:“公子,您对奴家的情意,奴家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万一。易得千金宝,难求有情郎……”她的声音竟然微微哽咽,“四太子,谢谢您!多谢您!您放心启程,此间事情,奴家一定办得妥妥帖贴……”
只可惜,花溶闭着眼睛,没看见她这样得意的笑容和表演。她觉得愤怒,可是,很快又笑起来,这个女人,总会睁开眼睛的,不是么?
在情敌面前得到爱人的恩宠,这是何等的荣光?
金兀术对她这番缠绵的情话置若惘闻,手里的剑柄依旧横在花溶的脖子上,微微颤抖。
好一会儿,他才愤愤地开口:“我比你爱儿子,我才能给他最好的。你呢?你只能送他去做人质,讨好赵德基……”
她怒声说:“我没有!我也舍身护他!而且,我也不是为了赵德基!只是不能让你们的阴谋得逞,不愿让大宋沦入你等金贼的手里……”
王君华轻蔑地哼一声:“你这只不下蛋的母鸡,妄图霸住小主人作为邀功请赏的资本……”